我来过,我看过,我了解
因为一句“书呆子相信书中自有答案”(大概是《书人陆离》中引用过此句),我在图书馆看到詹宏志的《旅行与读书》时就欣喜地将其借下。作为台湾的文化地标,詹宏志在这本书里并没有多么表现他渊博的学识和丰富的藏书,反而是作为一位导游,陪我们前往瑞士登山、南非历险、印度购物、日本觅食……旅行与读书,大半篇幅都在旅行与吃喝上,剩余一半,则又花了不少篇幅讨论旅行与读书之间的关系。
想象遇见真相
在同名文章《旅行与读书》之中,詹宏志金句频出,为读者描述旅行与读书之间的关系。比如“当我四处行走之际,‘我总有几本书防身’”,“读书开启了一场旅行,我们甚至运用书本‘想象一场旅行’”,“不管是哪一种‘阅读’,总是在旅行完成之后才开始”……但我觉得最精彩的一句,反而出现在詹宏志品味小野二郎的寿司旋律之时:
原来“次郎寿司”的滋味是这样的啊,这是你读过多少次报道评论,看过多少张绝美照片,做过多少回揣摩幻想,完全都无法替代分毫的。此刻,想象遇见真相,你内心轻轻喟叹:“啊,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滋味是这样的。”
詹宏志的叙述当然无法还原“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寿司美味,我们至多只能感受到那种被人们提过很多次的“匠人精神”。在另一篇《京都觅食记》中,詹宏志称赞说:
所谓“匠”的精神与意旨,不只呈现在日本的传统工艺上,事实上它也清楚呈现在“传统美食”之上,每当你以为单一美食最高境界不过如此,总有新的经验能让我再度惊艳。……这些尊重传统、精益求精的美食技艺,国宝级师傅长年只做一件事,精致程度着实令人吃惊。
梁文道在本书序言中也用匠人精神来类比读书:
正如一个把生命耗在某项技艺上的匠人,以自己的手艺感知整个世界,在自己的手艺里琢磨出一套处世哲学;他安稳,不是因为对世界很有信心,而是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知道自己始终可以回到原点。
当然,旅行所见也未必是真相,“知识的胜利”也往往充满讽刺,但不可否认的是,也许只有“旅行”与“读书”能让我们拥有超过一个“人生”。
喝酒作乐救助灾民
因为没有搭配任何的图像,所以美景与美食全依靠想象。而詹宏志的旅途,最吸引我的还是万里路和万卷书相互对照时,发生的那些有趣故事,比如在日本的一次“喝酒救灾”。
昔有“床上报国”,今有“喝酒救灾”。但相比低俗的前者,后者颇有正面意义。在日本3·11大震灾之后一年,詹宏志来到仙台,前往“以复兴支援大震灾为目的的居酒屋”,这家酒店一共搜罗受灾的岩手县、宫城县、福岛县所有酿造的“地酒”一共九十五种,全部一杯卖四百八十日元,提供的饮食也全是来自三个县的食材……这家非营利的酒店采用“快闪”模式,只开一年,所有收益全部捐给受灾的三个县,“一方面参与的义工得以结束他们的投入(无法完成的义举有时候是一种折磨),一方面也使得支援的消费者珍惜机会,不至于弹性疲乏。”
詹宏志对这家店不吝赞美之词: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构想”,虽然用喝酒作乐来救助灾民好像有点怪怪的,但可能进酒店“喝一杯”本来就是日本人的生活形态,饮酒未必就是“作乐”,有时候更是“一醉解千愁”的治疗过程。而一家居酒屋竟能把灾区“酒藏”一网打尽,提供九十五种地酒,让你全盘认识这些地方原有的物产风情,这却又是一种有创意的“同情”之举。
虽然通过詹宏志的文字,我们也无法感受到“支援”受灾县的美酒佳肴究竟味道如何,但“复兴支援酒场”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好主意,酒客照常喝酒,服务员正常工作,在“自然而然”的同时,因为被赋予了“义举”的内涵,也就格外来劲,更不用提酒菜味道上佳,价格公道合理。也难怪一年期满后,这家酒店另择他处,再开分店了。
真实与美丽难以两全
在印度德里购物时,詹宏志遇到了一位贩卖地毯的老商人库玛,这位狡黠的商人在推销体坛时,借用自己家乡的一位著名诗人奥玛·亥严的诗句,强调“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价昂乃是因为美丽而生。”詹宏志反应过来,这不是说的奥玛·开俨吗?
奥玛·开俨(Omar Khyyam)是十一、十二世纪的著名波斯诗人、数学家、天文学家。常见的译名为欧玛尔·海亚姆。物理学家黄克孙先生将其翻译为“奥马珈音”,孟祥森和陈次云则翻译为奥玛·开俨。詹宏志认为,从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商人库玛的发音来看,“海亚姆”最准确接近,但最没有诗意气氛;“奥马珈音”最有诗人气质,发音却相对远离真相。詹宏志感慨说:“世事常常如此,真实与美丽难以两全。”
海亚姆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诗句会被用来推销,老商人的地毯也显然针对外国游客大幅度提高了价格。但詹宏志的“海淘”偶尔也会有奇遇,比如在“爆炸后的天堂”巴厘岛,詹宏志看中了一位老画工的画,在讨价还价之中,老画工直截了当地说:“你喜欢,你就拿去”。
在这位接近艺术家的老画工口中,这个世界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巴厘岛已经空了,今天、明天、后天都不会有人来买画。而卖给詹宏志画,自己“得到尊敬又得到钱”,更何况“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家里的小孩也还是要吃饭。”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难以两全的“真实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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