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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少、赚得多,但这里没人喜欢 996

2022/02/27 14:00

这里有五位朋友讲述自己的 996 故事,还有 10 条 996 必备的摸鱼技巧。


关于「996」的报道很多,但 996 职场人的真实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这次,我们请到了五位朋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们之中有主动选择 996,用时间换取高回报的拼搏型职场人,也有确认完公司能双休,入职后才发现需要 996 的无辜职场人;有工作多得停不下来的忙碌职场人,也有根本没事做,只是假装加班的百万年薪气氛组。

他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但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没有一个人喜欢 996。不过再不喜欢,也不影响他们都选择了 996——财务回报、大公司光环、大公司背景——这一切都太过诱人了。

除了讲述他们的故事,在文章最后,我们将送上 10 条小建议,这是 996 职场人多次亲身经历总结得出的摸鱼小技巧。如果你的工作环境决定了你需要被迫 996,那么这 10 条建议务必能够让你的职场摸鱼体验更进一步(😝)。

星星,产品经理

我早 10 晚 10,基本上晚上 2 点才能睡,早上 9 点起床浑身都疼。平时约会根本不敢约在工作日,每一天都全部奉献给工作,时常感觉疲惫。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能留在凌晨之后,长时间下去感觉心脏都疼。

我和家人基本不怎么沟通了,我下班的时候老家爸妈都睡了,我睡觉时父母则已起床,唯一沟通就是他们给我发北京天气预报,每天 7 点钟准时发在家庭群里,可是那时候我还在开会,所以也不会回复。久而久之,我和父母之间啥都没得聊。不过还好母子关系不用维护。但如果是新认识的潜在发展对象,那就完了,对方早上发一个「早上好」,我中午才能看到。晚上发一个「下班了」,我回家的时候人家可能已经和别人开好房了。

我感觉公司的人很诡异。大家一边骂人,一边对自己公司有着油然而生的热爱——「卧槽老子公司好牛逼」,「妈的今天又加班」,一边骂一边给脉脉里吐槽 996 的帖子点赞。

公司搞 996,更多地是承担气氛组的作用。有一次我们老板居然晚上 9 点就开始收拾东西要下班,虽然这两排人都在坐着对着电脑,但是我钉钉的小群还是不停蹦出来:

卧槽老板收拾东西了!

他要走?

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同志们 ready!

哇好激动!

……

然后他一离开工区,一个年长同事像是刚睡醒一样「哎,累了,我也早点回去」,然后不到 5 分钟,这两排工位就走空了。

——真 · 年薪百万气氛组演员。

其实我不算完全 996,毕竟我有双休,但也有周末加班到晚上 11 点的情况。甭管你在做啥,都会可能突然被拉进一个电话会议,甚至哪怕你在做爱,也没权利摘一下套,必须立刻接电话,然后给他们解释他们不懂的问题。

996 的收入确实不低,但是国内大厂之间的薪水越来越没有竞争力了,我也是拒了别的给的多的 offer 来到了这家公司,就像西天取经「镀金」一样。

我会计算时薪,如果投入的时间和获得的收入相匹配,我当然乐意。但有时我会想,如果我再压榨自己一点,去更大的公司,在提高时薪的前提下 996,透支一把青春,是不是也可以?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斗争。

我今天在厕所仔细观摩了自己的脸,油腻卡在脸上,疲惫掩饰不住。

Han,公关

我一般 10:00 至 10:30 到公司,开始一天的「缝纫女工」生活。情况好的话,可以晚上 10 点下班,一两点多下班也都有过。我同事还有通宵五六点,回去睡个觉再来的。

996 影响了很多我的个人生活。我的猫跟我关系变差了,他不太需要我了。之前我有大把时间陪猫,我回家他就会在门口迎接我,然后瘫在地上露出肚皮。现在我回家他很冷漠,扭头看都不看。我有次离家 4 天,扛着箱子吭哧吭哧回家,他在沙发上动都没动。现在只有晚上下班才能看见猫一会儿,他也不喜欢跟我一起睡了。

皮肤变差,有时候心跳会很快,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当下的这份 996 的工作,我直接从北京去了杭州,完全连根拔起。我带着猫完全换了城市、换了工作、换了生活方式。长时间在公司让我非常漂泊,感觉自己好像只会吃、睡、上厕所——自己就是个工作的电池。

过去 7 年,我的体重在 94 至 97 斤之间浮动。而刚到新工作 2 个月,体重就掉到了 92 斤。休息太少,容易焦虑,情绪容易波动,经常哭。我安慰自己:这只是应激期,会好的。

我身体的变化还有:我从小特别容易嘴巴上火,考试前都会着急起泡。后来长大了,慢慢也就不上火了。但这次来了大厂,老毛病又犯了。

要说新工作所带来的提升肯定是有的,比如项目管理能力、协调能力、沟通能力、向上管理能力、写周报日报能力等,还了解了在大公司做事的方法,了解了一个企业组织是怎么运行的、一件事是怎么委派的、人和人是怎么协同的。但就付出的精力、时间、失去的快乐来说,收益不算大。整个春节我都在工作,这让我没有办法直接衡量付出和收益。

我想要稍微好一点的收入,眼下也没有其它选择。我想等我买房了就换清闲一点的工作,我现在已经在看公司哪些岗位可以养老摸鱼了。

我还没有想好要在这里呆几年。有时候会觉得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自我开采,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过度开采。

我觉得在杭州慢慢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统」就好了——有了感情上可支持的朋友、专业上可请教的前辈、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就会好一点。工作中接触的非利益相关同事就可以发展成支持系统,其它的真的需要时间。

我觉得公司内部也是很分裂的。高管们都有自己信奉的一套哲学或者方法,因为他们赶上了最好的时候,经历过大家奋斗的阶段,然后各自获得财富自由。但低级别员工、新人、90 后们很难真心认同高层的观念。

娜奥米,市场

谁喜欢长时间上班呀,公司又不是我开的,冤死我了。来现在这家公司的时候还打探过,确认没有 996 才来的,谁知道进来后就被内卷了呢?我准备呆一两年就跑。

我身边的人,对 996 都深恶痛绝,没入 996 坑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可能只有提出 996 的老板才相信 996 吧。

996 真的影响了我的生活。我想学很多东西,有很多课程是缺了一节课就没办法跟上的,现在要报名课程,就得考虑课程占不占用周日时间。有些课程隔一周就没法跟上了,我就没办法报名。我家人都不在身边,身边的朋友都是互联网民工,我出不来,他们也不一定有空出来,想见面就得随缘。

但工作再忙,也得有生活。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我一般会挑第二天不上班的周五、周六,去蹦迪到凌晨、跟朋友吃饭唱 K 按摩啥的,然后有一天时间在家摊着。

我的收入符合国家法定区间,每个月多 4 天工资,加起来也能占到月薪的四分之一了。

实话说,我司根本没必要 996,公司周末加班的系统很完善,如果有加班是可以自己提报的,现在强制 996 都是学的某公司的坏毛病。

如果你也想 996,先问问自己,隔一周加多一天班,能不能接受,都是成年人了,自己选的自己走。

Nicole,某创业公司新媒体

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 9 点半到晚上 10 点半,周末在家办公,从没过过完整的周末。

其实我们公司没有那么多事需要 996,大家是为表忠心,一直呆在公司不敢走。如果准时下班,领导就会临时安排工作让你在家加班。其实这些临时安排的活根本就不着急,也不重要,第二天把工作交上去了,领导也不看。我记得有天晚上 9 点,我准备下班,老板问我:你今天的事情做完了,那明天的事呢?我当时就觉得很绝望。我想,公司给住在公司 2 公里以内的员工提供房补,可能就是为了让我们可以熬到地铁末班车都没了吧。

公司知道我们都住在附近,周末召集员工加班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我们可以选择不去公司加班,但活到你手上了,无论你在家、咖啡馆还是正在外地旅游,你就得随时随地开始工作。我们理论上是有周末的,但我从来没有试过哪一天不干活。领导想临时开会,即便我在外头跟朋友吃饭也得随时接电话,朋友饭都吃完了,我还没动筷。花了这么多时间,工作结果好吗?也没有。大家都很疲劳,经常是开两个小时会,相顾无言,毫无产出,但好像只要在场了,开会了,就心满意足了。

996 的回报不大。我不是在互联网大厂,而是在初创公司,公司刚开始承诺的都没有兑现,我甚至花了不少钱在看病吃药上,总之没有剩下多少钱。我有段时间喝水反复被呛到,连话都说不流畅,身体真的很疲劳,人看起来胖了不少,但体重没怎么增加,就是虚胖。我已经在筹划离开公司了,我要不就去互联网大厂 996,要不就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一份有钱,一份健康,我在小公司 996 干吗,花爸妈钱帮老板创业吗?

菜菜,某广告公司客户经理

我最近的工作时间是标准的早九晚九。早六点半起床,晚十二点半睡觉。回家后的时间也不够做些什么,有时候喝点酒,half bottle,刚好一个人喝到睡觉。我的行业比较特殊,很难说「活儿干完了」,客户联系你的时候你就有活儿了。我们的客户都是互联网大厂,你想想,他们什么时候有活儿?他们什么时候下班?

如上边的时间所示,我平常基本没有个人生活,跟朋友的联系主要依靠发微信了解他们当前的生活状态。我现在和家人住在一起,每天回家能说两句话,但经常要靠打电话跟家里人沟通,因为回家后家里人已经睡了。

996 所带来的身体机能损伤肯定是有的,最明显的感觉是因为长期睡眠少,在极安静的环境里能听见自己耳鸣,有时候加班到太晚也会这样。

前一段时间项目非常不顺利,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跟供应商互相打熬,对方少说七八个人一组吧,我一个人对接。对方给出的片子很烂,我每天追着问下一版的时间节点。凌晨两点给我,我就两点给反馈,早上六点再给我一版我立刻再给反馈,就是一口怒气卡住了,当时精神很紧绷。然后很明显感觉自己心脏疼,而且没法睡觉。非常累,但是睡不着,即使睡也非常浅,因为焦虑在梦里想到片子,手机稍微一震动就会醒,然后再也睡不着。因此,我的记忆力、思维能力、平衡能力(明显感觉自己经常撞到桌子)、情绪控制力,都完全跌到了正常值以下,甚至有一天夜里一个人在会议室崩溃大哭,直到 VP 来安慰我。

因为作息紊乱,我很久都睡不着,找了朋友给我弄了安眠药来吃,吃完觉得,确实应该相信科学的力量。

最近的话,就还好,因为最难的一段过去了嘛。只是觉得自己上一段每天敲字太多,平均一天光沟通各方就打了 7000 多字,手指经常觉得麻木和疼。

刚开始 996 是很不适应的,我觉得这不是人该过的生活。996 把每个人变成了一样的人,因为它扼杀了人和人不同的空间。你们被装在同一座建筑里,做差不多的事情,甚至每天吃一个范围的外卖,从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就如同行尸走肉。

我经常觉得低落,觉得自己是一颗螺丝,是「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我是被需要的也是可替代的,我是被使用的,但是没有人爱我。客户 7x24 小时联系你,领导也可能 7x24 小时联系你。你跟家里人吃个饭一直在看手机,她问你:好好吃顿饭都不行吗?

确实不行。那一刻,我非常委屈。

生理上的委屈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心理上。一个人 996 了,就很难梦想真正的未来,他的世界和他自己都变小了。

996 带来的经济回报不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吧,我觉得 996 和经济收入没有必然联系。经济收入来自你自身的稀缺性,996 有啥可稀缺的啊。

我也考虑过离开公司。我做过一段时间艺考班老师,因为我本身也是艺考生,做这点事还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当时每天就工作一上午,或者 6 个小时。后来加班到 3 点的几个周期里,我妈劝过我去当公交售票员,很认真的,她说公交是有编制的,如果我愿意,她可以给我托人问问。我总会问自己:售票员或艺考老师的未来到底能走到何处去呢?

如果有一个合适的,项目制的工作机会,比如能长期给朋友策划演出,我会考虑换一份工作的。我其实从小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我看不见规矩。再换工作的话,希望能换个规矩少点的,最好是结果导向的工作。


996 摸鱼指南

遭遇了 996,我该怎么办?

正在过着 996 生活的职场人把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工作,但在高强度的工作下,他们仍然找到了让自己喘口气的办法。以下这 10 条小技巧是来自多位 996 职场人的亲身经历总结出的摸鱼经验。如果你没有办法逃离,只能全情 996,用这些小技巧或许可以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点。

  • Tip 1:善用公司会议室,只要躲进会议室就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在这里你想吃饭、打游戏、谈恋爱,甚至录播客都没有问题——要善于创造私人办公空间。
  • Tip 2:吃饭去远一点的地方,借机放松一下。工作日也可以打造两三个小时的聚餐活动。当然这里主要是指的是晚餐,不能是午餐,不能耽误午休时间!
  • Tip 3:同理,下午茶可以有,每个下午抽两个小时去感受办公楼附近的精致丽人下午茶。
  • Tip 4:「带薪拉屎」。字面意思,如果你所在的公司连坑位都不足⋯⋯祝你顺利。
  • Tip 5:午休时间、下午茶时间,都可以去健身房运动。大公司基本都有安排健身器材,要善于利用。
  • Tip 6:在办公室里准备多点零食,没事做的时候可以一边刷豆瓣一边吃零食,忙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干活,降低焦虑感。
  • Tip 7:学会向上汇报,让上司感觉你的工作量很饱和。
  • Tip 8:问问自己,这些事情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推给别人做,能不能明天再做?
  • Tip 9:告诉自己「我很贵」,公司也不是请我来干这个的,很多事情都不应该自己做。
  • Tip 10:最重要的,想清楚自己的 996 是否真的换来了高回报。

关于 996,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欢迎你在评论区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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