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文化,可有“中”“夏”
在“半溪”一起聊完《时间之书》,我骑小电驴送高千回家,忙碌了一个白天,晚上还要“头脑风暴”,高千已经很累了,靠着我背上连连打哈欠,幸好一路顺利把她送到了家。
“不是说有礼物要送我吗?”高千换好衣服,捧着我刚热好的牛奶笑道,“让我猜猜,又是一本你校对的书吧。”
“嗯,我女朋友最聪明了,”我从包里拿出了《中华礼制文明的发端——图说良渚玉器》,“这本书图片多文字少,而且手绘了许多卡通图案,我想应该适合工作很忙的你。”
“谢谢哦,”拿过书的高千笑眯眯地问,“不过,你是不是还送了小兔一本啊?还说我是你的唯一呢,你这个大猪蹄子。”
“这本没有啦,”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送她那几本是因为编辑是我们同学,她多给了我几本。这本讲良渚玉器的书是我参加约书活动得到的,所以就只有一本哦。”
“那放过你了,”高千洗好杯子,转身说,“我有个小建议哦,你不是要给这本书写书评嘛,不如就像林楷伦给她太太林瑾瑜念文章那样,先给我念一遍当睡前故事吧,然后再整理一下投稿,这本书,我们校对费稿费都得把它给赚了。”
“这办法好。”我看着高千婀娜的倩影,心一动,拉着她就往床边走。
“我今天很累了,明天还要早起,”高千我的耳边小声说,“所以,快点讲你的故事吧。”

中国是玉的国度。从古至今,就好像没人不喜欢玉。从先民的礼乐,到男女的配饰,再到德行的规范,最终,玉落在了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千百年来,和曹公一样的爱玉人,那是数之不尽的。如果中国要评选国石,那玉一定会高票当选,且远远甩开钻石和其他各种宝石。
可是,如果国石定下来是玉,那该是什么样的玉呢?清朝中期以后的公子王孙或许会投翡翠一票,更多的人可能会投给新疆的和田玉,或者“中华第一龙”碧玉C龙的材质河磨老玉。但是,我却想投给我们良渚的玉器,正如有人曾高呼“江南有煤”一样,我们浙江杭州的良渚也有玉。不信,请看方向明的《中华礼制文明的发端:图说良渚玉器》。
今天我们提起良渚,往往会提到“五千多年中华文明的实证地”,而这“实证”,离不开对良渚玉器的考古发现。通过一件件的良渚玉器,我们能触摸到良渚先民切割、管钻、微雕、抛光等成熟的工艺技术,能还原出良渚社会基于玉器的神权、王权、生死观、财富观、服饰、工具等一整套礼仪系统。可以说,良渚能被定义为“中华礼制文明的发端”,良渚玉器是重要的见证:见玉如见礼,知玉可知制。

然而,在记载了礼制文明的同时,良渚玉器是否还承载了其他的内容?在方向明的著作中,借助研究者们对一件件玉器的发现与思索,我们似乎可以窥见中国古代宇宙观的端倪。“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观说的是对天地、时空、人的相互关系的观念信仰。良渚文明是我国早期农业经济的巅峰,已形成了利用淡水资源以稻为主的复合式经济模式,成为湿地稻作农业文明的典范。农业社会的发展,必然催动人们对宇宙的观察,同样,也只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能更好地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达到农作物大丰收的目标。那么,良渚先民达到了哪一步呢?
我们还是得从良渚玉器中寻找答案。
最能代表良渚宇宙观的,是良渚玉琮,其主要特征之一就是内圆和外方(四角),方向明说:“作为良渚宇宙观模型的琮,具有‘天人合一、四面八方、扶摇直上’的含义。”但其实,内圆和外方的组合,也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天圆地方”的宇宙观。‘’
当我们面对良渚玉琮,能否联想到数千年前的一个良渚先民,通过太阳日复一日的东升西落,察觉到天空如穹顶一般笼罩于大地。同时,他发现太阳固然每天东升西落,但一天天似乎又会有些变化,这位耐心的先民观察到,太阳的轨迹,以一年为周期循环往复。而他用来测量的工具,就是良渚玉器。而他所测量出来的,正午时分太阳最高,所立的‘竿’几乎无影的那天,就是夏至。
通过《中华礼制文明的发端:图说良渚玉器》里的图片,我们完全可以设想,这位先民将锥形器插入玉琮,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测量工具。事实上,良渚玉琮可以作为豪华权杖的器座,抑或作为象牙器的器座,已经得到考古学家们的证实,那么,玉琮同样可以作为锥形器的器座,为良渚先民确定了夏至这一天。《尔雅》中,夏有“昊天”的别称,就暗示了对太阳的观测。到了《说文解字》中,夏更是被解释为“中国之人”。随着时间推移,夏从时间物候之词,一步步成为国家、文化的代称。而今天我们自称华夏儿女,是否能想到“夏”的源头,可能就在良渚呢?

既有代表天文的“夏”,那是不是也该有代表地理的“中”。
既然良渚先民已经有了“天圆地方”的宇宙观,那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们可能也有自己位于“世界之中”的构想。“没有中央,何来四方”。张笑宇在《世界之中》一书中,综合文献资料和考古发现,认为最早以夏至日日影测量长度为标准,定义“中”和“东西南北”的政权,在陶寺文明。而那位智慧的良渚先民,如果能测量夏至,是否同样有可能根据夏至定义“中国”呢?
毕竟,“陶寺中心说”是基于《周髀算经》里的记载得出的结果,而比陶寺文化更早的良渚文化,其实也未必没有可能衡量四面八方。先民如果要进行计算,需要包括圭尺、游标、景符、玉戚在内的一整套工具。其中玉琮游标正好是内圆外方的结构,正是我们熟悉的良渚玉琮的式样。那么配套的圭尺呢?苏州昆山赵陵山M86:1玉端饰锥形器,在圆柱体的主体上雕琢了十二个方形琮节,这是否就是良渚先民的圭尺?今天我们已知陶寺圭尺上的标记可以用来确定节气,那么赵陵山锥形器上的十二个琮节,是否代表了十二个月呢?
轻轻地合上了书页,我的想象毕竟没有足够的证据,在方家眼里,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我仍然愿意设想这样的情景,在五千年前的良渚古城,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人,用几件玉器制作成观测工具,对太阳进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观察,并进而推测四方土地的距离。白天,他的好兄弟拿着豪华玉钺杖,作为卫士在一旁陪伴他,夜里,他的妻子穿戴着良渚玉器首饰,等着他工作归来。

故事讲完,高千已经伏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轻轻地为她整理好被子,将刚刚用手机录下的音频文件传到云端,明天再整理成文字稿吧。
现在,我得先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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