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采访的话我会说得很露骨,因为这个亲戚亲人这些根本就很单薄,就是他们装出来的,感觉我好关心你啊这种状态,我甚至会觉得有一点搞笑”。
家庭本是被比作温暖的港湾以及能量的源泉,但并非人人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比如说小雨(化名)发来这条消息的时候,此刻她刚结束一场不大不小的囊肿拔牙的手术,虽然可以很快就能出院,但前前后后至少痛了一个月,但她不想跟家人讨论这件事。

小雨一个人住在成都,除了几位来往比较近的亲戚外,家人都不在身边。刚开始牙疼的时候她有打电话跟奶奶吐槽聊到这个事情。在这个家庭关系并不紧密的大家庭里,小雨关系最好的就是她奶奶,会时不时打电话跟奶奶联络一下。
她前前后后跑了很多趟医院去输液消炎,但一直没有成效,反而脸更加憔悴了下巴还肿了一块,人也消瘦了好多,最终恶化发展为下颌骨囊肿,医生说需要去成都最好的华西医院做手术,在面部下颌部分开个口子,取出囊肿再拔牙。
但小雨很乐观,她说“我一定要在这个牙好了之后好好吃顿火锅”,输液期间有段时间疼得整宿睡不着觉,就在家族群里第一次讲了牙痛这件事,其他家人也许是从奶奶那里得知了要拔牙这件事,小雨就被家人劝阻说是不能拔牙,给出的理由是没有必要去拔牙。

这让我想起我之前眼睛很痒,跟父母聊到这个时父亲不屑一顾地说“就是因为你手乱揉眼睛,晚上又熬夜才痒的,滴点滴眼液就好了,自己晚上不早点睡”。后来痒得很厉害时晚上难受到3点多都睡不着,第二天去检查医生说我是鼻炎引起的眼睛过敏,那段时间我鼻炎也很严重,检查了过敏原又没有查出来,医生说可能是因为遗传因素为我开了药。而我父亲是位多年的鼻炎患者。
当孩子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症状时,我们的父母都条件反射式的用自身的经验去做出结论或者干涉,无论是否自己有专业度以及是否误判会给孩子造成更大的风险。
我问小雨“那你有跟家人说吗?他们之前一直不知道你在输液吗?”
“没有,说了也没用,他们根本不会关心,之前我也做过其他手术,还是过年期间,也没有人来陪护也没有人打电话给我,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们都很忙,我想的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在网上找个陪护,因为手术有点麻烦,还是全麻,有时候需要人填一些资料,缴费什么的。”
小雨讲起这件事时是一种淡然又肯定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太阳就是从东边升起的,本来就是这样子呀。”她说手术前一天有一位很少关心联系的亲戚打电话来慰问(或者说小雨感受到的是“教育”),跟小雨说不过只是拔个牙,又不严重,就不往家族群发这些了,奶奶会担心,让小雨不要太焦虑太看重。
“但他们自己家的孩子出一点小问题他们都紧张得不行,我就在群里讲了一次牙痛,好像是我大题小做不懂事一样。”小雨跟我嘲讽道。
后来小雨的表姐过来帮忙陪护了手术前的一晚,在进手术前,表姐发了消息给小雨父亲说“你女儿要做全麻手术了你都不关心一下?”于是小雨收到了父亲“另类”的关心:

小雨说:我一眼看穿,太假了,感觉他就是想说点话,但又不想真的来安慰,就发点截图给我自己看,顺便再提一下老人的病情。
而小雨在牙疼到很久没有好好吃饭,第二天就要全麻进手术室之前还在向我分享她副业又有了新客户下单的喜悦,出了手术室后第三天她就开始继续在拍摄她的产品视频了。似乎小雨已经完全习惯了没有足够家人关爱陪伴的生活。小雨说“不是似乎,是一直就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好说的。”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这类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怎么办,我会像小雨这样保持沉默吗?我能做到小雨这样乐观坚强吗?我能一个人去面对手背被针扎肿,脸也肿,还能独自面对手术吗?能够做到原谅家人主观客观上的忽视对待吗?
面对原生家庭的问题我往往会觉得毕竟父母来自于旧年代,他们有自己年代的局限性,他们可能自己都不懂爱,更不会表达爱。但,似乎这并不能作为劝说千千万万个小雨将曾经的伤害作为“没关系”的理由,伤害就在那里,已经发生过了。
甚至最可悲的是有时候我们都很难分清楚是不爱不在乎,还是因为不会表达爱。
而当如今有机会弥补的时候父母没有意识到可以弥补,或者没有意识到曾经对孩子有过很深的伤害需要弥补时,孩子也已经放弃“和好”的希望,放弃主动。父母的爱常常是有条件的,孩子却会更容易全心全意无条件爱父母,只不过这份爱也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磨损。
也许有的孩子等待父母的柔情就像是父母等待孩子温顺听话的过程一样漫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