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的推理合战

在推理播客《真相壁炉》的某一期,老庚等几位播主扮演“恋谜会”成员,直接复现了《联愁杀》中的推理合战。但出于不泄底的目的,他们的演绎也只到书中的恋谜会成员的推理为止,并未揭露故事的真相。在该期播客的广告作用下,我找来《联愁杀》读了一遍,感觉却只有三个字——糟透了。

《联愁杀》,(日)西泽保彦著,新星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联愁杀》的剧情和写作布局颇多争议,自不待言。西泽保彦莫名其妙的人名设计也让人怀疑他在创作时是否喝了太多的啤酒而导致神志不清,此外小说中的错别字也委实太多了一些,当然这口锅应该甩给本书的编辑和校对。至于小说本身,他“恋谜会”的设计,只能说是东施效颦,糟糕透顶。

“恋谜会”这种“推理合战”(也可以叫“侦探俱乐部”)模式,或可追溯到安东尼·柏克莱的《毒巧克力命案》,而即便是这部广受好评的开山之作,也有一些“后置证据”的污点。这类作品一般会设计若干位“业余侦探”对某一案件“萝卜开会”,那么对于作者而言,一方面得保证这些侦探的推理“言之成理”,另一方面又要让几位侦探的观点“层层递进”。怎么处理好两者间的关系呢?有一个取巧的办法就是让后发言的侦探掌握之前发言的侦探未掌握的线索,也就是所谓的“后置证据”。

但这样的做法不但对书中出现的业余侦探不公平,对于读者而言同样形同侮辱,以《联愁杀》为例,在“恋谜会”活动开始前,女主角特地向警官询问:“(是否)向大家提供了警方目前为止获得的所有信息?”警官表示:“至少我没有刻意隐瞒任何信息。”这句话初读起来,或会以为书中的每位业余侦探都获得了关于案件的全部信息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推理。但读至后文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侦探掌握的信息都不完整,要么需要这位“虽无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全部公开”的警官来更正,要么需要下一位业余侦探来进行补充,而作者为了让剧情能支棱起来(或者说尽可能地水剧情),千方百计让几位业余侦探开脑洞,以至于读者都会像女主角一样吐槽:“只要你想牵强附会,什么理由都能编得出。

事实上,这种“推理合战”模式,并不是不能写好,比如西泽保彦自己就写过代表作《啤酒之家的冒险》,这是一部没有多少证据支撑,全靠酒鬼四人组“大开脑洞”的作品。对于酒鬼四人组来说,他们在同一时间进入到了同一情景,每个人掌握的线索大体相当(当然有观察得仔细与否的区别),所以“后置证据”问题相对并不明显。白井智之的《无人逝去》巧妙地将设定与推理合战模式结合在一起,通过“死后复活”以及“复活有先后”的设计,一定程度上规避了“后置证据”,而且相对于西泽保彦笔下疯狂开脑洞的几位业余侦探,白井创作的几位侦探还算逻辑缜密,几个癫狂的推理也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其目的所在——比起西泽来,在推理性上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有正面例子,自然也就有反面例子,比如最近被影视改编的《全员嫌疑人》,在主人公所拥有的“华生力”作用下,故事里的任意角色都可以进行推理,而正如网友可以在大山诚一郎的创作上继续改编那样,只要作者需要,想在“真解答”的基础上再多写几重“真解答”也完全可以——反正作者说了算。《推理竞技场》这部作品则干脆将“推理合战”模式写到了台面上,然而在“赌上性命”的前提下,书中的业余侦探们居然还在滥竽充数,许多解答的离谱程度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已经厌世,想要借机自尽。时晨的《侦探往事》固然在重写民国推理这一点上颇有成绩,但他让民国侦探们搞推理合战,也逃不出“后置证据”的藩篱,实在让人难以满意。

让我们回到《联愁杀》本身,在该书的后记中,西泽保彦介绍了该书的缘起——一个叫做《联杀》的故事。西泽保彦本想以此书冲击鲇川哲也奖并进而出道,但遗憾落选。于是他将这个故事“一气化三清”,将本书的创意用在了长篇《羔羊们的平安夜》、短篇《怜悯恶魔》,以及本书《联愁杀》上。事实上,《联愁杀》如西泽保彦本人所言,其精髓在于“经过多层次的推理大战,谜团不仅没有解开,新的悲剧反倒接踵而至”这一设定,而不在于“联杀”这个原始的故事。但可惜的是,本书的推理大战如同闹剧一般,所谓“新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是作者放纵自我,随心而至的结果。如果西泽保彦稍稍克制一下自己,《联愁杀》完全可能会有另一个结局。

最后值得关注的是,根据《后记》,西泽保彦的创作之路和有栖川有栖的《月光游戏》和《孤岛之谜》两部作品密切相关,“它们仿佛吹散了我的怯懦,带给我前进的力量和勇气”。虽然《联愁杀》看上去与这两部作品并无关系,但根据西泽保彦的说法,“酒鬼四人组”的创作缘起,其实就是有栖川有栖笔下的“学生爱丽丝”系列。不过,江神二郎和匠千晓——他们怎么看都不是同一类型的侦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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