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系列游记中的旅行计划,完全是基于本人的步行速度、体力和精力而设计。其中相当一部分「景点」很少有中国大陆游客造访,在交通、语言等方面可能不够十分友好。对于一般旅行者,建议为同样的行程和内容预留多 30~50% 的时间,并至少确保同行人具备一定的英语和/或日语水平。

缘起

第一次去日本旅行,是 2018 年的事。那一次我在日本走了好几个城市,去了很多热门景点,玩得非常开心,最后甚至有点不想回来。新冠疫情之后,从 2023 年到 2024 年春天,为了参加东京 Game Market 桌面游戏展,我又去了三次日本,也办回了多次往返的签证。但由于要参展,只能呆在东京市内,停留时间很短,没办法实现旅行的目的。2024 年 9 月初,因为机缘巧合,我终于又有机会再去一次日本,而且可以一个人自由地旅「行」了。

要去哪里呢?

第一想去的地方,是位于四国岛高知县的「坂本龙马纪念馆」。谈及日本的历史人物,我最佩服的就是坂本龙马,没有之一。龙马可以说是高知县最具代表性的名人,连高知县的机场都以「龙马」命名。所以最初我本想从东京飞到高知,顺便打卡这个「龙马空港」的。由于在大阪还有几位朋友要拜访,回程时当然要坐火车。但这样算下来,交通费严重超出了我的预算。于是我想,还是全程都坐火车吧。

作为外国人,我可以买到有折扣的「日本铁路周游券(JR Pass)」。同样的价格,飞机只能坐两班,火车却可以坐一周,而且绝大多数新干线列车也包含在内——也即,途经的地点越多,坐火车(特别是快车和新干线)的频率越高,JR Pass 就越超值。

从东京到冈山的新干线,坐四趟大约可以回本的程度

你可以在日本铁路官网订购 JR Pass。除了 7 天的「周游券」,也有 14 天和 21 天的版本可以购买。

你可以在这个网站输入自己的行程计划,计算 JR Pass 是否值得购买。

那么,就在沿途多去一些其他的地方吧。最好把那些我曾经想去的、之前旅途中错过的、大众游客很少愿意拜访的去处,尽可能地包含在内。除了龙马活跃的幕末,我对日本战国时代也非常感兴趣,以至基于这段历史设计了桌面游戏。在东京-高知-大阪这条路线的沿途,分布着许许多多战国时代的历史遗迹和纪念馆。于是,我把这些地点也尽可能地塞进日程,就有了这一次为期一周、基于 JR Pass、非常疯狂的「穿越历史」之旅。

抵达日本,以及暴走的 Day 0

9 月 3 日下午,我搭乘全日空(ANA)的航班从深圳飞抵东京。这趟航班如果提前买,价格可以说是相当实惠。唯一的缺点在于落地有些晚。我落地羽田机场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十点之后。海关入境柜台前的队伍长得令人绝望。不出所料,我错过了最后一班开往市区的电车。本着绝不打车的原则,我在羽田机场过了一夜,呆到早晨五点多,搭京急线的首班车进入市区。

夜里十一点,羽田机场等待入境的队伍
羽田机场的观景台,白天的景色其实更好
国际航班多得令人羡慕

为了第二天方便搭乘新干线,我选择住在品川(Shinagawa)站旁边的胶囊旅馆「9 Hours」,既省了钱,也满足了好奇心。一通洗漱之后,我钻进胶囊「卧室」睡到九点,差不多恢复了精神,就出门去东京 city walk 了。

清晨六点的东京

在品川站的 JR 售票处(「小绿屋」),我购买了从第二天开始生效的日本铁路周游券。周游券的订购和付款必须在官网完成,可以在抵达日本之前就预先订购,也可以临时上网订购,然后到大车站的小绿屋凭兑换码取票。所谓周游券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纸质车票,和一般的新干线车票或者国内的高铁车票很像。这张票不记名,遗失后无法补办,又不能打湿或弯折,保管起来有点不易,必须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小心伺候——否则,一笔约合人民币 2500 元的巨款可就不见啦。

9 月 4 日这一天的 City Walk 从秋叶原开始。5 月份来东京参展时,我在神田神社和汤岛圣堂许了愿,而且后来差不多都实现了,因此要先到这两个地方还愿。

之后我从汤岛圣堂附近的御茶之水站搭车到两国站,参观了附近的葛饰北斋美术馆。这也是前几次我一直想去、但没能成行的一个去处。可惜美术馆正在筹办特展,有一些展品的真迹不提供展示,只能看到复制品。

北斋美术馆的展示,介绍浮世绘的制作过程
葛饰北斋编写的教材,这一页讲「如何画猫」,旁边还有互动小游戏可以亲手体验

附近的江户东京博物馆从 2022 年开始大规模整修,要到明年才重新开展。我就从两国桥走回隅田川右岸,沿河边的步道一路向北,一直走到浅草寺的雷门。

夏末的隅田川

浅草寺的商店大抵是面向大众游客的,御守(护身符)在淘宝上也已经烂大街,但这里的观音签我还是很喜欢。在大殿里先求了第一签,是一个「凶」。把签纸系在身后的栏杆上,转身又求了第二签,这次是个「大吉」。两次的签文放在一起对比,与我当前的情况和所求的问题颇有契合,也算一个「逢凶化吉」的兆头。因此很开心地接受了。

此所谓逢凶化吉

从浅草寺出来,我继续向西,一路走到上野。我和《天下布武》的日本版译者、资深玩家藤城隆志先生事先约好,要在上野站的中央出口会面。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一位陌生的日本大叔走过来向我打招呼:你就是乔桑吧?几分钟后又来了另一位大叔。两人都是藤城先生的朋友,据说是特意赶来要「围观」我的。这让我颇有点不好意思。稍后藤城先生也准时露面。跟着三位热情的昭和大叔,我走进上野站旁边的一家居酒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旅游」体验。

跟昭和大叔在居酒屋聊桌游,这种体验真特别

我的日语很烂,只能听懂大叔们对话的三五成内容,而且只能讲一些简单的词句。另一方面,藤城先生曾经派驻欧洲工作,能听懂英语。他的朋友之一似乎玩过许多欧美的游戏,英语还算不错。再加上翻译软件,我们在席间的交流尚算顺利。话题当然主要是围绕桌面游戏,其中又以《天下布武》为核心。三位大叔都玩过不止一局,反馈了一些问题,然后又开心地讨论起战术,以及先前对局中出现的精彩时刻。身为游戏设计师,我在某一瞬间,是非常希望这样的对话永不结束的。

今年的东京 Game Market 秋季展将在 11 月下旬开幕。但我在那个时候,大概是没法再来日本的。下一次的见面不知道会是何时。如果事情进展得足够顺利,希望是在《天下布武》正式发售之后罢。

原本在锦丝町还约了另一位朋友喝第二摊,但这位老兄下午刚返回东京,在家睡过了头,完全没有留意时间,算是放了我的鸽子。我只好先行返回品川站。回到胶囊旅馆,稍微确认一下第二天早班车的时间,洗漱收拾一下,就赶紧躺下休息。

根据手机记录,本日(9 月 4 日)的步数为 28236,步行距离 20.88 公里,活动消耗 929 千卡。

Day 1:日游姬路,夜游高知

9 月 5 日是暴走的第一天。早晨五点我就起床了。今天的目标是赶到高知。从东京乘火车到高知,全程需要约七小时。由于各种景点通常白天开放,我定下了这样的原则:

日间(早 9 点至下午 5 点)尽可能用来「玩」

长途赶路和地点切换尽可能放在晨间和傍晚

酒店和旅馆只用来睡觉(补充体力)

途中只有需要的时候,才停下来休息、喝水、吃饭

基于上述原则,我要在今天的早晨和傍晚赶路,在中间找个地方插入「一日游」。最合适的地方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姬路城。

姬路的站前广场

除非额外付费,新干线车次最频繁、速度最快的「希望(Nozomi)」号列车,是不能用常规的 JR Pass 乘坐的。我只能乘坐速度稍慢的「光(Hikari)」号列车。这一型列车平均每小时只有一班,因此每错过一趟都是可耻的浪费,没赶上最早的一班车更是巨大的犯罪。

经由品川开往姬路的第一班「光」号列车于早晨 7:10 发车,10:33 抵达姬路。从姬路火车站一出门,不远处的白色大天守已经映入眼帘。真不愧是世界遗产啊。

怎么拍都不会不好看

从火车站步行到姬路城公园的大手门前约需 20 分钟。入城的门票为 1000 日元。很遗憾这次来既无法观赏樱花,也看不到红叶。好在本日天气晴朗,拍出来的城郭和天守很好看,登城后的视野也是绝赞。

这一天造访姬路城的游客为数不少,光是我能分辨出的语言就有七八种。不过无论是天守阁内还是公园里,氛围都相当安静,让人不自觉也会跟着轻声细语起来。公园内外看不到小贩、算命师和野生讲解员,听不到大呼小叫和吵架,也没有烟头、垃圾桶和脏兮兮的公共卫生间,与国内 5A 景区的氛围真是截然不同。

我用了大约两小时游览完整个姬路城。从姬路城公园的后门出来,附近还有两个博物馆可以看。一个是以旧时的红砖仓库改造而成的「姬路市立美术馆」,另一个是附近的「兵库县立历史博物馆」。我对历史的兴趣远大于美术,就只去了历史博物馆。馆内的陈列包含了对姬路城及其历史的详细介绍,另有一些关于兵库县地方乡土历史的常设展(以及特展)可看。

军国主义特色的儿童玩具

离开博物馆后,我乘公交返回姬路火车站,搭乘新干线向西抵达冈山,准备在这里换乘前往高知的「南风」快车。这个列车差不多每小时也只有一班。趁着等火车的间隙,我来到冈山车站的站前广场,拍了张桃太郎的雕像。这一次是没空专门游览冈山了,只能等以后再说。

南风快车从冈山南下,跨过濑户内海,穿越四国岛中央的山地,前往位于四国岛南端的高知,全程需要 2 小时 43 分。这趟小火车只有三节车厢,车厢内外都涂饰有非常可爱的卡通图案。在穿越四国山地的过程中天黑了,车窗外顿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好闭上眼睛补眠。

大步危附近的祖谷以藤蔓桥出名,是徒步和漂流的好去处

高知市是高知县的县都,旧名土佐国,是日本战国大名长宗我部家的故地。关原合战之后,「站队大师」山内一丰被转封到这里。幕末和明治初年的土佐藩也算是英才辈出,涌现了以坂本龙马、武市半平太和中冈慎太郎为代表的维新志士,以及岩崎弥太郎(三菱创始人)和板垣退助(民权运动家)。高知站前广场原本立着三位维新志士的雕像,但不知何故暂时被移除了,只能看到三个空荡荡的底座。

真·光杆司令

我预定的旅店距离车站不远,在市区中间的商业街。街上只有很少的店铺还在营业,路人也非常少。这天晚上中国男足客战日本队。我办完入住的时候正好是中场休息,比分是 0:2。等我洗完澡再看手机,比分已经变成了 0:5,最后更扩大为 0:7。足球是没什么指望了,不如去做点别的事。于是我决定找地方喝一杯。

土佐人据说是以喝酒出名的,坂本龙马的先祖据说也是靠卖酒起家

旅店附近有一家名为「长宗我部」的酒馆,门口的牌子上还有以龙马为卖点的招牌菜。在服务员的推荐下,我点了一小壶本地的烧酒「土佐鹤」,又点了当地甘薯做的炸薯条下酒。很巧合的是,这一壶刚好可以倒七杯。

借着一点酒意,我步行前往旁边的高知城公园。高知城最初由山内一丰所建,原名「河中山城」。城的天守阁在夜间并不开放,其他部分都来去随意。因为随身携带手电筒,我围着整座城公园游览了一圈,看了坂垣退助和山内一丰夫妇的铜像,并环顾了高知市区的夜景。第一天的旅行,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

本日步数 17968,步行距离 13.67 公里,活动消耗 878 千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