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子墨水阅读器这个领域，文石的品牌口碑一直都很不错。趁着帅哥张老师最近要从新加坡回国，我便厚着脸皮求他帮我扛回来一个国际板的 Tab Ultra C Pro（中国版为 Tab 10 C Pro）。
国际版的价格比中国版贵了不少，涨价幅度达到了上千元。我选择当「盘子」购买国际版的原因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方面，国际版允许用户选择数据中心的位置，如存储数据于欧洲或美国，而国行版只能选择中国数据中心，考虑到欧盟这种「干啥啥不行，立法第一名」的调性，隐私保证方面可能会更靠谱一些；另一方面，我期望国际版的系统相对更为干净，没有太多预装软件。
现在设备买回来已经用了一周多，遂执笔分享一下我的使用感受。
The Good
大致而言，这款设备主要优势主要是目前顶规的墨水屏、高通 8 系列 CPU 和不错的快刷算法，这确保了尚且流畅的操作体验（你不能期待墨水屏设备的屏幕刷新速度能和手机一样）。
操作系统操作体验偏原生，被魔改的痕迹很轻。国际版自带 Google Play，大大简化了第三方应用的安装过程。设备自带的阅读工具体验基本上算是优秀，笔记和阅读体验基本流畅。
硬件
屏幕素质
黑白内容的显示分辨率是 300 PPI，在整个墨水屏领域都可以称得上是顶规。拜此所赐，阅读纯文本内容和看黑白漫画时，画面极为清晰，使得长时间阅读变得非常舒适。
一张屏幕显示的微距图，上面是彩色漫画，下面是黑白图片
彩色显示虽然不如传统彩屏那样鲜艳，但在电子墨水屏幕中已属上乘，看漫画绝对够用。如果你真的很能将就，看看 YouTube 也不是不行，颇有哈利波特当中演绎的活报纸的味道。
不过对我个人来讲最重要的是，在系统 launcher 上也敢用彩色图标了，可喜可贺。
高性能处理器
平板搭载的高通 8 系列 CPU 保证了大部份应用都能流畅运行（如果不用它打原神的话）。
但如你所知的，墨水屏刷新率再快它还是个墨屏，就算打字不会感受到太多延迟，界面有动画的话，帧率还是会有残影和不忍直视的帧率（低于 24fps）。当然，你都已经决定用墨水屏了，这点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可在我看来这种低帧率是一种优势，因为你不会想要用它刷 Instagram 或者 YouTube，会被迫进入一种阅读状态当中。这种主动降低体验以换取专注的生意是非常划算的。
手写笔
就单纯的书写笔记，或者画画图这类任务，文石的笔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胜任。书写延迟非常低，如果你不介意画面视觉效果受些影响的话，贴个类纸膜可以带来与纸张书写高度相似的体验。在这个平板上一边读书一边写写画画，是一种既有趣味性，又很实用的体验。此外，对于追求更高书写质量的用户，可以选择更贵一些的 LAMY EMR 笔来提升体验。
软件
操作系统
文石对自己的开发能力有充分的认知，「如果改不明白就不瞎改」。整个操作系统体验非常原生，这在国产设备当中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不知道你怎么看那些过度本地化和广告满天飞的「OS」，反正我是对那些玩意不感冒。
开放系统的主要优势在于它的高度可定制性。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安装第三方 Launcher，改变桌面布局，甚至是整个用户界面的风格。对于那些热衷于个性化设备的用户来说，这种灵活性是封闭系统所无法提供的。比如我上机第一天就换上了 Square Launcher，缅怀一下逝去的 Windows 磁贴，装上了 KWGT，自己设计了一个全屏时钟，算是将我的诡异审美淋漓尽致的发挥了一遍。
我的 Launcher，右上角那个是用 KWGT 做的漫画时钟，其余的就是标准图标和 Widget（乩身的漫画还蛮对我胃口的，推荐你也买来看看）
尽管文石隐藏了 Android 原生的设置界面，但是只要你安装了一个第三方的 Launcher，就可以方便的把熟悉的设置界面找回来，像是用电量分析曲线、开发者工具这些常见的功能全都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打开开发者功能并不需要看读秒，感受厂商「为你好」的苦口婆心。
对我来讲，费劲把设置界面找回来，最重要的目的便是使用「多用户」这个功能。Android 的多用户功能和 Work Profile 功能是最为人称道的。不想让国产应用瞎鸡巴爬你的个人隐私，可以用 island 把应用隔离到另外一个 Profile 中。如果担心自己手贱总是滑社交媒体，则可以将他们统统放进另外一个用户里面，增加了打开这些软件的难度，使用它们的意愿自然就会变弱。很多国产操作系统厂商会把这部分功能魔改成应用多开，但我个人实在无法认同这种操作。文石没有这样做，文石做的很好，学学文石。
阅读体验
这款平板提供了非常优秀的阅读体验。设备本身支持多种阅读格式和第三方阅读应用，使得用户可以自由选择适合自己的阅读方式。内置的阅读器与手写笔配合得极好，使得在书本上上做标记、批注变得颇为便捷。
另外需要着重提的是，设备自带阅读器的听书功能非常、非常值得称赞（对于像我这样的 ADHD 患者来讲，这是一个必须的功能）。文石并没有多此一举的自己造一个 TTS 系统，而是调用了 Android 内置的 TTS API，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自己安装朗读引擎。我用的是 TTS Server 这个软件，它能调用 Edge 浏览器的「大声朗读」接口，用非常自然的声音朗诵书本的内容。
The Ugly
硬件
键盘保护壳是彻彻底底的电子垃圾
最重要的一点：重量和尺寸问题。键盘盖的重量与平板本身相当，这意味着整体携带的重量会直接翻倍。而且键盘比平板本身大，左右多出来的空间会直接遮挡充电口，这意味着你每次充电的时候都不能盲插，只能把盖子打开，把线插进去，然后把盖子盖上，整个过程和「精致优雅」毫无关联，也让它猴贵的价格变得滑稽。
另外，键盘盖左右两边延长出来的区域也会遮挡指纹识别：你很难一次扫描一整根手指，录入指纹的时候要手指反复的乔角度，心中默念大悲咒，期待幸运降临，你的指纹能被成功录进去一次。
如果上面谈到的只是「好不好」，那么接下来要谈的就是「能不能用」的问题了。
在你打开键盘的时候，偶尔也会出现系统识别不出来键盘的问题，只能把整个壳子拔掉重新插一次，看起来很蠢。当键盘盖被折叠到平板背后时，整个键盘理应停止响应以避免误触，但实际上，键盘有时候并不会被禁用。这种设计缺陷会导致用户在触摸屏幕操作时不小心触发键盘和鼠标，从而产生大量误操作。另外，合上盖子系统的背光也不一定会灭，这会让你的电量一直不停的掉，很恼人。
更要命的是，它的触摸板并没有做任何防误触，你在打字的时候如果手掌碰到触摸板，输入的文字就会直接飞掉。这篇稿子的前半部分都是在平板上完成的，录入过程让人血压飙升，最后我一气之下禁用了触摸板，才算是找回了内心当中的平静。当然，哪怕你禁用了触摸板，鼠标指针已经不会动了，那个鼠标指针依然会出现在屏幕上，不离不弃，就像你的恐怖前任一样。甚至设备重启之后「禁用触摸板」的功能还会自己重新开启。
键盘盖的支架设计在稳定性和角度调节上也不尽如人意。与市面上一些顶级设备（如 Surface）相比，文石平板的支架操作颇为别扭，在调整角度的时候稍有不慎整个平板就会跟保护壳脱离，看起来很 Drama。
最后，系统和键盘的整合做得很差。你不能调整鼠标移动的速度，不能设定双指滚动的方向（Windows 的滚动方式还是 macOS 的「自然滚动」），很多系统元素不能和鼠标操作。比如右上角下滑出来的控制中心当中的那些开关，你会期待双指左右滑它能翻页，实际上它不能。你会期待点击下面的几个小圆点能翻页，但它也不能，这时候你只能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击。
看起来在屏幕上操作没什么，但它确确实实的打断了你的心流状态，而且类似的毛病还有很多。
微妙的笔
文石优秀的书写体验与第三方应用毫无瓜葛。无论是 Good Note 还是 OneNote，书写延迟都非常离谱，近乎于不可用的状态。在第三方应用适配上，Android 阵营的确是有「得天独厚」的劣势。浪费了开放的应用生态，非常可惜。
此外，这只笔有一个质感非常粗糙的硅胶笔帽，就像很厚的气球一样，在用笔写字的时候我经常都不知道应该把它放在哪里。套在后面？但是笔的后面是橡皮功能啊。放桌子上？那么小的一个玩意天知道一会会滚到哪里去。但是我们能索性把笔帽丢掉吗？不行呀，因为这根笔很脆弱呀！
没错，这根笔的品控本身也有问题，北京 SKP 有一个文石的线下体验店，那里所有的笔个保个都是坏的，具体表现为你的笔接近屏幕就会开始出现墨迹，而不是按在屏幕上出现墨迹。Bilibili 上也有用户抱怨类似的问题，可见这并不是 SKP 这个地方和文石八字不合。隔壁科大讯飞、掌阅的阅读器都不会有这种问题。
另外，虽然设备顶部磁贴能吸住笔，但是你得可以乔笔的位置，确保它能够对正，这样吸力才是最强的。不过「对正」这件事情其实不刻意练习很难凭直觉做到，不对正也能吸得上去，就是不太稳固容易把笔搞掉，还会挡音量键。算是设计上的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失误。
嘛，不过这个笔帽还是有优点的，弹性十足，我经常把笔套好，用笔帽轻轻的撞击桌面，看它回弹起来，算是个针对 ADHD 患者的疗愈工具。
操作系统设计
最大的问题是交互体验的设计。在用户界面设计上，文石倾向于使用图标来表示功能，且不用文字对功能进行描述。这种设计理念本身并无问题，但文石的图标设计不够直观，很多时候用户需要猜测图标的含义，这极大的降低了使用效率并增加了用户的挫败感。这个问题在自带阅读软件中体现的尤为明显。「三个点」和「三条横线」究竟有什么区别？「AI」又是什么东西，是智能助理还是 OCR？每次在菜单当中搜索功能的时候，我都会被这些自作聪明的图标设计搞得云里雾里。
其次是国际化。文石作为一个享誉国际的大牌子，其产品的国际化水平却与之极不相称。首先，操作系统的英文翻译的质量较差，缺乏地道性，这可能会对非中文母语用户造成理解上的困难。此外，界面设计明显是以中文为主导，当切换到信息密度较低的语言（如英语），版型会出现错位，这是很典型的思虑不周，而且很多国产品牌（比如山灵）都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在软件开发中，通常以信息密度最低的语言为设计基准，以确保在切换到不同语言时，布局不会受到影响。文石在这方面的处理显然有待改进。
不光是系统层面，如果你打开欧洲数据中心的 Boox 传书服务，会发现中文界面切换语言的按钮是「中文」，试问一个英语用户究竟要怎样把这两个不认识的字和「语言」的概念连接在一起？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做得很粗心的东西，像是默认的手机国家编号是 +86，同意隐私协议这句话的翻译是：「Agree Privacy Policy 、 User Agreement」。没错，中间那个标点符号是顿号。至于那些比例错误又模糊的图片，完全不符合设计原理的奇妙边距，都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了。
接下来值得吐槽的是系统更新的推送。文石系统的更新与安卓系统的更新是分离的。文石提供的系统更新主要是针对其自有的 launcher 和应用程序，而底层的安卓系统可能停留在旧版本。在测试时，尽管安卓系统已经更新到了Android 14，文石平板仍在运行 Android 12。这意味着用户可能无法享受到最新的安全修补和系统特性。
在 PlatyHsu 老师的文章中，文石曾经反馈过：
根据文石工作人员后来补充的信息，Max2（2018 年上市）、Note Pro（2019 年上市）等旧设备已于今年 6 月获得 3.3.2 版更新。
但在这里我要质疑这是不是一个文字游戏。我阅读了文石官方的所有更新记录，对于 Android 版本的升级只字未提，这里更新的究竟是 Android 操作系统的版本还是文石内置软件的版本？作为开放系统，更新的操作系统意味着更好的隐私保护策略，这些功能能够帮助我们更好的规范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应用，是必要的更新。文石官方究竟有没有在这方面做出努力？在这里我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谈到隐私，那就不得不再讲讲文石的隐私策略了。哪怕是「国际版本」的设备，内置的 TTS 依然默认提供了百度的服务而非 Azure，我不是很确定百度的境内服务究竟能不能过得去 GDPR，但文石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情。此外，如果你详读隐私策略，就会发现文石的境外数据依然由由中国内地的公司实体控制，而不是像微信、飞书等公司在海外单独设立公司处理数据来处理合规性的问题。这可能意味着用户数据受中国网络安全法的约束，这对在欧盟境内寻求数据保护的用户来说是一个潜在的问题。其实关于内置输入法我也有类似的担忧，毕竟我们并不知道「语音识别」和「字典」这些功能到底会连到哪边的服务器上，他家的隐私协议也没写这些东西。不过限于时间有限我并没有直接操起网络调试工具分析流量，只能直接用 adb 把整个输入法卸载掉了。
最后谈一下应用程序耦合问题，文石将多个关键功能集成在名为「ContentBrowser（com.onyx）」的应用程序中，这导致了系统的耦合度过高。如果用户希望使用第三方启动器，这些功能都没有直接的 launcher 图标。另外像是传书功能和日历便签耦合在一起，也是莫名其妙的设计。这种耦合不仅限制了用户的选择，也使得系统的灵活性受到限制。
当然，你还是可以选择一个支持 Widgets 的 Launcher，通过小组间界面来唤起那些耦合的一塌糊涂的功能。但是这些 Widget 本身也有 bug，比如 Library 组件上面列出了很多书，但是你直接点击这个 Widget 上的图书封面时，有概率打不开阅读器，只能点击「Library」那个标题打开书库再选书。笔记组件也有类似的问题。
另外，它有一个叫 「Quick Launcher」的组件，理论上讲能够直接唤起书库，但实测每次按那个按钮都会固定弹出应用崩溃的弹窗，我的心情也随之崩溃。
其他
相较黑白墨水屏设备，彩色墨水屏暗颜色非常暗。直观感受就像你小的时候在学校印刷卷子的新闻纸一样，甚至比新闻纸海暗。不开背光灯基本没法看，好在背光拉满能救得回来，这问题得怪元太不努力。
亮度对比，边上放了一张打印纸供你参考
不过你还是不要想半夜猫被窝里面开着补光灯刷平板能「不那么伤眼」这种事情了，环境光和你在看的东西明度差异太大照样会视觉疲劳，补光灯更多的是用来修正设备亮度的，不是给你半夜看书用的。老老实实开灯看书才是正确的做法。
软件层面，文石大量使用了 Simple Mobile Tools 的开源工程，Package ID 都没改，导致 Google Play 自动更新的时候会跟系统内置应用冲突，属实左右互搏了。好不好用两说，如果大企业用了人家的东西还没捐款的话，就不太好看了，毕竟之前就因为开源的事情被骂过。这里只是浅浅的提一下，如果已经捐过的话当我没说。
还有各种微妙的 bug，比如屏幕方向不随着系统重启被重置、读书软件不支持 SVG 格式图片（C’mon，这是最基础的东西了）、不支持 EPUB 内嵌字体（对于一些做了防复制的 EPUB 整本书就没法阅读了）、系统阉割了 USB Controlled By 这个设置项目等等。
以及一个比较小的细节，自带阅读器不能记录每本书的旋转方向。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固定版面 EPUB」的东西，里面全是图或者不能缩放的内容，每次看这种书的时候都要手动调整屏幕旋转锁真的很麻烦（步骤多而且阅读器内右上角下滑很容易误操作）。
哦，对了，电量尿崩，重度使用只能撑一天，电量消耗曲线陡得触目惊心，简直有辱「电子墨水屏」的名号。简单测了一下，背光拉满什么都不干能亮屏 17 小时（要知道这设备不开背光几乎是不可用的），USB A 口连电脑，开 spacedesk 供电和耗电甚至不能打平。感觉厂商在功耗控制上已经完全弃疗了。
结语
所以，你猜我一定很嫌弃这个设备，甚至打算挂在海鲜市场上 9.9 包邮了？其实我用这东西用的还挺开心的。因为折腾它的过程还算是快乐，蹩脚的国际化尚且能忍，内置的 Bloatware 卸载了就好，只要不用文石官方的「云服务」隐私层面也算是能够勉强心安（尽管极为勉强），紧了触摸板键盘盖也算是可用。
把这些林林总总的毛病放在一起，拼凑出来的便是一个完成度很糟糕的设备。更何况这玩意价格猴贵，评价其品质时龟毛一些应当也不算过分。
PlatyHsu 老师在他的测评中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至于对这份答卷是否满意，各人眼中自然会有不同看法。但至少在我看来，4096 种颜色虽然很还有限，也已经能呈现出值得一读的故事。」，我认为非常中肯，比老胡中肯。
这是一个达到了最低可用水平的设备，但离优秀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你问我多长？大概还差三个海信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