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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去年 7 月的喀拉峻重装徒步已经过去 9 个月,记忆在慢慢消散,要写成一篇完整的游记很艰难,只能通过手机里未整理的照片唤起一些碎片,再不起笔怕是碎片也要消失。于是,在假期开始记录下脑海中关于这次旅途的瞬间,也为开启今年的长线徒步积攒一些能量。
雨后出发
在特克斯等待会合的时间,短暂地下起了大雨。下午坐车去徒步起点的路上,雨后彩虹挂在草原的上空,我们既欣喜又忧愁,这种忧愁在北京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断地在社交媒体上刷到琼库什台的恶劣天气,大风吹倒了树木,河水湍急,同样从琼库什台出发的乌孙古道已经不允许徒步者进入,而喀拉峻大环线也凶多吉少。
果然,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餐,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站在民宿的门口焦虑地等待雨停,商量着无论如何最晚九点钟也要出发。在淅沥沥的小雨中拍了正式出发的合照,期待在起点遇到更多徒步者的希望落空,我们一行四人开始向第一天的加撒干营地进发。
刚到村口,才走出几百米,雨完全停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卸下羽绒服和雨衣。雨后的道路非常泥泞,阳光已经慢慢爬上前方的山头,而往乌孙古道的方向依然有乌云密布。此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次徒步的好运气从走村口正式开始,在未来的几天中,雨非常配合的只在傍晚落下。
牧场的露天餐桌
我们原计划在攻略中提到的途经河谷,解决第一天的午餐。那里有水源,有牧民驻扎,也是一些从中午出发的徒步者的露营地。但是,在还有两公里左右的牧场中间,一个露天的餐桌像是在召唤我们停下来准备就餐。
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就餐点,离水源有一段距离,我们不得不往返一公里去最近的小河打水。它应该是短暂驻扎在此的牧民的餐桌,不远处还有一个无人的小木屋,围栏圈出牧民的属地。旷野中,只有我们四人,在未经同意也无人问询的情况下,我们有些犹豫又没忍住打开了围栏虚掩的门。用餐的风景实在是奢侈,我们甚至准备开火煮制食物,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赶路的途中开火,试图尽量让这次午餐丰盛,以试图匹配上这难得一遇的用餐环境。
林中行走
路过河谷,我们短暂地离开了牧场,难得有一段在林中行走。能近距离接触云杉的挺拔身姿,此后的大部分时间我们只能沿途遥望这些云杉林。他们一片片绵延在天山山脉的周围,直插云霄,娴静、超然。
远离牧场也意味着远离平缓舒适的路途,这一段也是全程最艰难的一段爬升,非常陡峭,好在它出现在我们体力最充沛的第一天。此前的恶劣天气在路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很多树木被击倒,横亘在路中间,泥土被劈开深深的裂痕。因为切错路,想要跨越这些裂痕,不曾想靠近的泥土非常松软,差点摔进缝隙中,虚惊一场。
最后的悠闲时光
下午四点左右,爬升结束。筋疲力竭的我们在第一个高点停留了许久,远眺终于清晰可见的雪山,那大概是天山山脉。
我们6点多到达营地,考虑到新疆与北京时间实际上有三个小时时差,第一天的 16km 发挥不错。时间非常充裕,扎好营后,我们悠闲地等待着晚餐。加撒干营地有很大一部分由牧民经营,我们没有去寻找免费的营地,也不打算开火做饭消耗路餐,直奔离我们最近的牧民家,在他们的毡房后面有一大片空地,景色开阔。
手表提醒我已精疲力尽,吃完裹满油脂的手抓饭,沉浸在温柔的夜色和美景中,浑然不觉。不过,这的确是我们最后的悠闲时光,之后的几天我们几乎每日都要在最后的跋涉里经历这种痛苦的精疲力竭。
哈萨克男孩与黑走马
早起拔营,前往东喀拉峻营地要经过被圈成景区的鲜花台。我们被拦下补票,大门打开后,旁边牧民家的小朋友正准备牵着小羊往鲜花台的方向去。那里游客很多,哈萨克的小朋友们穿上民族服饰带着家里的小羊和游客合影,成为了旅游旺季的一门营生。甚至,一位特别可爱的哈萨克族小朋友在那期间成为网红,他和游客合照的照片遍布某书。
男孩们似乎对我们的背包和装备更有兴趣,把赚钱的目标抛诸脑后,也不着急赶路。一边闲聊,一边嬉闹。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名字,背着包的小男孩非常活跃,骄傲地说起自己有两匹马,一匹和他一起长大,另一匹可以和他一起参加叼羊比赛,是爷爷为他选的。「我们每个小孩都有马」,他们对我们的惊叹嗤之以鼻。还不忘背着朋友的包,往前狂奔。
说到兴起还为我们跳起了舞。「你用手机放《黑走马》」,他们指挥我为舞蹈配乐。这是一首哈萨克族民歌,我从没有听过。后来,在回程的飞机上继续翻看李娟的《羊道三部曲》才发现在书里她无数次提到这首曲子。
斯马胡力修好了坏掉的黑走马舞曲磁带。
李娟和卡西在阴雨绵绵的午后伴着黑走马的音乐跳舞。
哈萨克的舞会哈萨克的婚礼,黑走马是所有仪式的必备舞曲。之前,会在网上看到蒙古族人人会骑马的段子和刻板印象,但是在喀拉峻,哈萨克族人人会骑马应该是一种绝对的事实。
古尔邦节
每次长线徒步前,我都热衷于研究轨迹和攻略,交通,装备,路餐,水源,下撤点……这些是保证安全的必备信息。然而,对目的地和沿途居民们的了解却是凤毛麟角,带着一种作为主体对这个国家的少数民族的无知与傲慢。我在伊宁火车站旁边的大巴上,听到了这个节日的名字。前往特克斯的大巴迟迟不发车,同行的另一个朋友和车上一些等不及的人讨论着一起租个出租车前往。一位女生下车去周围打探了一圈无功而返,旁边的大叔搭话到「大家都放假回去过节了,不会有出租车的。」
2023 年古尔邦节是 6 月 29 日,而那天是 2023 年 6 月 30 号的早上,我们完美地遇上了这一盛大的节日。这位汉族的大叔是本地人,我向他说明了自己后续的行程,并咨询如何才能从特克斯去到琼库什台。果然问对了人,他很热心的把在特克斯人认识的汉族出租车司机介绍给了我:「他是汉族应该不过节,给他打电话就行。」
在前往东喀拉峻营地的路上,我们遇到了节日走访亲友回程的一家人,他们的小面包车塞进了太多的人,无法冲上陡坡,不得不下车步行一段。于是我们一起在车辆甩起的尘土中向上跋涉。年轻的妈妈和小女孩会汉语,和我们寒暄了几句,朋友拿着相机问能不能拍个合照,于是我们乱入了这一家人的全家福。
我们在后半程还偶遇了几辆载着牛羊的车辆,后来停下来询问要不要搭车的司机快乐地告诉我们,那是为明天下午东喀拉峻营地的叼羊大赛准备的。同行的女生为了留下观赏这一盛大的节日,决定留下,我们也在那天早上分道扬镳。虽然有些遗憾,但是遗憾也是旅途的一部分。
背包搭上陌生朋友的车
我们在前面耽搁了太多时间,进度严重被拖后。我看着轨迹预计着达到时间,原计划下午 5 点到达营地,直到 6 点半我们离营地还有三四公里。速度也随着体能的下降,越走越慢。还不断切错轨迹,被牧民的围栏挡住去路。作为不太专业和严谨的看轨迹担当,在我的带领下,每天能被多送至少两公里。大家沉默不语机械地往前挪动着,一种挫败感弥散在我们中间。
「争取八点到吧。」
「大概只能九点到了。」
「走不动了,走到哪算哪吧。」
就在我们面对前方的爬升感到绝望时,一辆小型的载货汽车停在旁边。除了司机外,前面坐着四个年轻人。这个车是他们租的,也要去东喀拉峻营地。
他们先是对我们重装徒步的行为赞叹了一番,说远远就看到我们背着大包,从来没见到过像我们这样的徒步者,还以为是外国人。然后,问需不需要搭车,可以坐在后面的。我们选择了折中的方案,把身上的背包放到了车后记下来司机的电话,准备轻装走完剩下的路程。
大概是前段时间恶劣的天气让很多徒步者和旅行团改变了计划,又或是重装徒步这种过于艰苦的旅行方式,已经被大家抛弃,除了在加撒干营地碰到几个往琼库什台方向轻装徒步者外,我们全程的确没有遇到任何重装徒步者。
到达营地时,夕阳开始落下,我们累到无力扎营,决定一起在牧民的毡房里睡一晚,烧了热水还奢侈地泡起了脚,结束了这一天的跋涉。
翻越克孜勒斯达坂
早上九点出发后,刚走出一公里。同行女生一直挂念着下午的叼羊大赛,决定返回东喀拉峻营地。计划结束后,搭摩托车来塔里木营地会合。未曾想,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她下午突发眼疾返程特克斯急诊,错过了此程最震撼的风景。
经过一夜休整稍稍恢复的体能,在我的带领下,再次走错方向,一路下行走了将近一公里才意识到偏离了轨迹,不得不原路折返,这次还是爬升!于是,刚出发没多久就被会心一击,体能回到解放前。
克孜勒斯达坂是此次行程海拔最高的地方(海拔约 2900 米)。当我们终于达到高点,视野极为开阔。眺望远方,雪山近在咫尺,在与草原相接的褶皱里,墨绿色的云杉辉映交错。牛羊点缀在喀拉峻草原上,我们行进在这壮美的景色中,几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失语,也被瞬间充满了电,疲惫一扫而光。
回到北京,偶尔被朋友问起这次旅程。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向他们描述翻越克孜勒斯达坂时的感受。老鹰不时在头顶盘旋,牛羊们悠闲地觅食、奔跑,偶有微风拂来。那一刻,一种与生命本身的连接和共鸣,让我几乎忘记自己作为人类的特殊性,真正的只是一个与这些动物们平等共享这个星球的生灵,既微不足道又充满奇迹,相互依存、相互呼应。
摩托车的引擎声
翻越达坂后需要持续下降约 1300 米。 开始下坡,我们与一辆摩托车狭路相逢。
在牧区边缘,远离草场的土路,偶尔有汽车经过。但是,深入牧场腹地,这里是马和摩托车的地盘。下坡的道路非常狭窄,右边便是悬崖峭壁。我一边走一边担心下午准备坐摩托与我们会合的朋友:下坡太危险了千万不要太晚出发,等有信号一定要在群里提醒她注意安全(那时还没有料到她没再与我们会合)。我自言自语着,难以想象骑车穿行在其中所面临的风险。
不过,对生活在其中牧民来说,或许早就习惯了这种挑战。不管是崎岖的道路,还是绵延的荒野。他们熟练地操控着车辆,引擎声不时在空谷间回荡。牧民们不得不自己掌握一些修车的技能,我们经常偶遇运气不好的牧民们打量着停下的摩托,似乎在商量如何修理。甚至,发现一辆躺在路边像是被丢弃的摩托车,车子并不像报废了的样子,大概是太难修理主人把它暂时存放在路边,去找帮手。
这里远离城市,远离人烟,摩托车大大方便了牧人的出行。
但是这些更「文明」的产物似乎还是有它的局限。这也是为什么它无法取代马的原因,作为马背上的民族,哈萨克正是被这样强壮的马延伸了肉体,延伸了力量,才能在如此辽阔的草原上生生不息。
在我的身下,稳稳当当托住我的这个庞然大物之中,一定流淌着河流,遍布着森林,满是连绵的高山和一望无际的大地……马是多么有力量的事物啊!能迅速地奔跑,能稳妥地承载,四只蹄子铁铸般稳当,令人依赖。所有马背上的民族,正是因为被马这样强大的事物延伸了肉体,延伸了力量,才拥有了阔大的豪情与欢乐吧?
羊道:深山夏牧场
从未会面的徒步者
在牧区,信号常常消失,联系总是有些延迟。
这里人烟稀少,但牧民的毡房并不是闭塞的孤岛。
尽管我们在路上未曾见到重装徒步者,但从第一天的加撒干营地开始,每到一处营地,牧民们都会告知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重装徒步者。直到离开塔里木营地的早上,接待我们的牧民说:昨天很晚他才到达,现在还在睡觉呢。
也许我们出发得太晚,又或是他到达得太晚,我们从未真正相遇过,甚至不确定牧民口中的这位神秘徒步者是否是同一个人。
就这样,我们被一种微妙的联系所牵引着,仿佛共同走了这段旅程。
去恰西的路上,我们在一处即将离开徒步步道回到公路的出口,惊喜地发现了挂在树枝上的西瓜。同伴说是「步道天使」留下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美妙的称呼。推测这些西瓜是前几天路过的徒步者留下的。「其他人不会路过这个地方的,只有徒步的人才会通过,也肯定会从这通过。」同伴笃定的说道。
西瓜似乎有点坏了,我们也没有打算吃。
不过,就是这样的瞬间,给出了「为什么热爱徒步」的答案。
喝酸奶吗
一路上,我们吃得最频繁的食物大概是酸奶。
每次路过牧民的木屋或是毡房,经常听到远远传来小孩的召唤:喝酸奶吗?酸奶大概是每个牧民家里常备的食物,特别是在炎炎夏日。有时这些召唤间隔太短,我们只好一一拒绝。有时我们则会因为太久没有召唤而不得不主动上门询问:有酸奶吗?它既能解渴,又能兼顾一些能量补给。
喝到的最好喝的酸奶,大概是在翻越克孜勒斯达坂前的牧民家。那时因为走错路有些泄气,正好发现了这个小小的补给站。他们家应该算是这附近牧区的一个小卖部,除了酸奶还出售一些小零食方便面啤酒汽水啥的。或许是太饿了,我们连喝两杯,顺便买了个囊。
东西满满当当地堆在小木屋里,没有招牌也没有摆设,当然也没有必要。在牧区做生意,肯定都是熟人的营生。价格也非常良心,没有因为我们是外来者而特意提价,还热情地搬来板凳和小桌子让我们在院子里坐下。
在去往恰西的小道上,背包在出发前让塔里木营地接待我们的牧民开车送去了恰西,我们轻装上阵。因为没有背包,也没有带补给。主动询问站在门口的牧民家的小孩,有没有水或者酸奶可以买。
显然,他们家并不是小卖部。听到我们的询问,还特意把正在屋外干活的家人叫了回来。我们爬上这个小山坡,女主人打开木柜子拿出存放的酸奶,在我们艰难的交流里得知,这个是用马奶制作的。喝之前我还颇为期待,喝之后有些一言难尽。又不想表现出来太过冒犯,假装开心喝完,并赞不绝口地离开。
男孩和狗
大概是连接了被开发成景区的塔里木和恰西,这段路程不算是传统的牧场,更像是乡间小路。路上毡房变少了,更多的是建在路边或山头的木屋。
我们在一处背阴的路边停下,才发小小的山头上木屋的门口坐在一个小男孩。看到我们路过,他特意从门口挪到了临近路边的围栏旁边,低头看着我们聊天。
我仰着头和他打了几次招呼,并试图和他闲聊两句,用普通话。或许是不太会讲普通话,或许是面对陌生人的害羞和不知所措,他始终沉默着,但又没有要回避我似乎有些冒犯的举动。
这里太宁静了,太不容易见到人类了。我们在路上见到过太多类似的孤独身影。
好在他们有狗狗,小男孩家至少有三条。
其中的两只对我们的到来很是兴奋,一直跟随我们走出一两里路,木屋的女主人跑到路边唤它们回去,我们不断地赶它们也毫无作用。这时第三只狗狗跑了出来,它大概是狗狗们的一家之主。两只狗狗又折返去迎它,它们像是交流了一番。一家之主的狗狗回了家,而它俩又追上了我们。
像是获得了允许:我们外出玩玩,马上回家。
我想起李娟的书里,狗狗和牛、羊、马、骆驼一样,成为牧场不可或缺的一员,也是她倾注了特别多爱书写的动物。老狗班班、无奈被抛弃在春牧场的班特怀……这里的动物和人一样,经历着生活的艰辛,也承受着生活的重担。不过,他们一起在牧场迁徙的日子,也让草原除了寂寥也充满温情吧。
每每看到李娟「前山夏牧场」结尾的感慨,总会让我对自己的徒步和记录感到羞愧,相比哈萨克的游牧,我的徒步仅仅是逃离生活的体验,显得虚伪又微不足道。
生活总是在到来与离开之间,只是经过而已。但是,什么样的生活不是「经过」呢?经过大地,经过四季,经过一生,经过亲人和朋友,经过诸多痛苦与欢乐……突然间非常难受。
真想知道,在遥古的年代里,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使得这支人群甘心沉寂在世界上最遥远的角落,披风沐雨,顺天应地,逐水草而居。从南面的荒野沙漠到北方的森林草原,绵延千里地跋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平均一个礼拜搬一次家,几乎得不到片刻停歇……
据说这是全世界最后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族。真想知道,到底为着什么,全世界只剩他们坚持到了如今……但又怎么能说这样的生活动荡,这样的生活没有根呢?它明明比世上任何一种生存方式都更为深入大地。又怎么能说它脆弱?它依从自然的呼吸韵律而起伏自己的胸膛,它所凭恃的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力量……难以言说。
我不知该站出来不顾一切地高声赞美,还是失声痛哭、满心悲凉。
羊道:前山夏牧场
两个世界
前一天下午,我们便到了恰西风景区范围。恰逢暑假,沿途车流不息,大都是自驾的游客。这里的确更适合开车自驾,森林在道路两旁延伸,宛如一幅幅绝美的画卷。然而,对我们来说,却是一种折磨。迎面而来的车辆掀起的尘土,让人窒息,每走几步便不得不背过身去躲避,几近崩溃,毫无心情欣赏美景。
最后的三公里实在忍无可忍,打电话给恰西的牧民开车接我们到营地。信号断断续续,不知道电话那端的有没有听清楚我们的位置,但是他一定能找到我们,毕竟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我们三如行尸走肉般的前进着。在恰西接收我们的牧民和我们年纪相仿,汉语讲的非常好。恰西营地已经是一个非常商业化的景区,他家的民宿是比较传统的哈萨克毡房风格。因为我们没有预定,附近也无法扎营,不得不把家里人睡的房间腾出来。我感觉大部分外来的游客几乎和本地人处于一种天然的隔离状态。景区里那些通过网上预定的精品民宿更多的为外来的游客服务,他们往往被隔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从一个点挪到另一个点,骑马,露营,拍照,打卡,毡房牧民……草原上的一切只不过是照片的点缀。而本地人经营的民宿则接待的都是新疆本地的哈萨克和维吾尔族,大概是从周边的县市过来。因为我们在喀拉峻的每一个营地,都是通过当地的牧民连结,让我们有机会闯入当地人的生活。我当然不能恬不知耻的说仅仅几天的徒步就建立了什么深厚的连结,事实上我也只不过是匆匆过客。语言的障碍让偶尔的闲聊也只能停留在表面。艰难的回答从哪里来这种简单的问题。北京、广州……对他们来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世界。
作为这个国家的民族主体,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对本地人表达自己对新疆的喜爱,或许也是一种主体的傲慢。在回乌鲁木齐的火车上,旁边坐着两个特克斯的哈萨克母女,准备去乌鲁木齐的医院看眼睛。我们聊了几句,说起自己从北京过来,是第二次来新疆,以后还会来。母亲用陌生的语气重复了我说的城市「北京」,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新疆,然后喃喃说道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去过北京旅行。他们离我们太远了,不仅是地理上的。我的日常生活中从来没有他们的身影,而我们的身影总能自由的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游荡。
不过,这也是两个世界连结的开始。之前有些开玩笑的说会给他们介绍生意,今年就把牧民们的联系方式分享给了好几个准备去徒步的朋友。
道别与重逢
我们决定放弃前往库尔德宁了,三天最精华小环线已经走完,从塔里木到洽西的景色也的确没有太多惊喜,我们也失去了再继续往前的动力。接待我们的哈萨克男生联系了车去伊宁,下午一点出发。他把我们带去了一个没有游客的森林,大概是本地人的林场,可以让我们打发上午的半天时间。
同行的兄弟俩在河边漫步,我则向密林里走去。树木茂密,遮天蔽日,偶有阳光透过密林,洒下斑驳的光影。小径幽深,心中对前方充满好奇。然而,时间有限,我不敢冒险走得太远。树木间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偶有野花点缀其中。终于不用焦急赶路了,林中空无一人,但处处是生命的脉动,仿佛森林有着自己的灵魂,即使只是短暂停留,也能感受到了花草树木的陪伴和抚慰。
下午到达伊宁后,我们坐火车连夜回到了乌鲁木齐,也回到了现实。
出了火车站,和朋友定了不同的酒店,我的车先到,上车前说了句再见就各奔东西。到了酒店,回忆起这几天就像一场乌托邦,我们如此紧密地连结在一起,却在这一瞬间突然断开来,回到各自的生活,如此迅速,甚至没有给情绪缓冲,以至于躺在酒店的床上,觉得又是大梦一场。
不过,第二天我又飞往喀什,与在东喀拉峻营地的女生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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