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了凛冽的冬季,望不到头的低温天气让人失去了出门走走看看的欲望。十一月的日本之旅,其中一天的行程,就安排在镰仓。在冬天回忆秋天,虽然我与镰仓的交集也仅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再去回看相机和手机里的照片,这段回忆仍然是金黄色的。

镰仓市是一座位于日本神奈川县三浦半岛西面的临海小城。在源濑义时期,这里曾是源氏的领地。源濑朝置镰仓幕府于此地,在武家政权建立后,这里也随之成为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在日本历史的大河中,太多故事在这里发生。到明治中期后,这里成为静养所或是别墅的选址地,昭和后逐步成为日本著名的观光地。

这里也是许多经典的日本影视作品的取景地。从《灌篮高手》到《镰仓物语》,再到是枝裕和执导的《海街 Diary》,许多人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或许是在屏幕里。我第一次看《海街 Diary》,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盛夏的梅子酒、梅雨时节的青苔小路、夏夜的花火、极乐寺站前的告别,许许多多安详静谧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七零八落般地挥之不去,这便是我在本次到访前对这座小城的初印象。

山海相间,和同为古都的京都相比,镰仓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风味。或许是因为其早已名声在外,镰仓成为了我此次东瀛之旅「必去」的一个目的地。从东京到镰仓,朝去暮归。在这座小城走马观花的一天,如经历了一场大梦。

这是一场让人不想醒来的梦。

步履不停,这条线上的每一站各有精彩

江之岛电铁(江丿島電鉄)是一条连接神奈川县镰仓市和藤泽市的铁道线路。据有关资料,江之岛电铁最早于 1902 年通车,至今已有 120 余年的悠久历史。现时,乘坐江之岛电铁,可以到达大多数镰仓的著名景点。与此同时,这也是一条十分「上镜」的线路,从「镰仓高校前站」附近的铁路道口到「极乐寺站」,江之岛电铁沿线成就了许多影视作品里的经典场景。

江之岛电铁镰仓站
江之岛电铁车身上的铭牌

如果希望在一日内多次乘坐江之岛电铁,购买售价 800 日元的一日通票无疑是最佳选择。除了一日通票外,江之岛电铁还和小田急线合作推出了套票,从小田急线出发前往镰仓的朋友可以考虑这一组合,着实可以在「寸步寸金」的日本节约下一大笔交通费用。

不过,由于我的出发地远离小田急线,我最终还是选择 JR 线到达镰仓站,并在出站后购买一张江之岛电铁一日通票。有了这张一日通票,在解锁镰仓不同景点的同时,也满足了我的另一项小众爱好——集章。

江之岛电铁一日通票
江之岛电铁的车厢内

一站一章,让这条线路为你留下专属记忆

和日本许多铁道线路类似,江之岛电铁也在每一站提供了独具特色的车站章(Eki Stamp)。江之岛电铁每个车站章都拥有独立设计和不同颜色的印泥,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在镰仓到藤泽之间「站站乐」,也将是十分有趣的体验。

江之岛电铁各站的车站章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江之岛电铁的部分车站为无人值守车站,这些车站的车站章往往并不存放在该站,而是存放于邻近的有人值守车站,这也就出现了部分车站同时存放有 2 个甚至 3 个车站章的情况。与此同时,部分车站的车站章也并不放置在公共区域,需要主动向工作人员索要才可盖到。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不清楚车站章的存放位置,只要和工作人员说「Eki Stamp」,他们都会主动为你提供帮助。

江之岛电铁各站的车站章

此外,据说部分车站除了常规款车站章外,还有「隐藏款」车站章可供打卡。然而,找了半天,我也没有见到传说中「隐藏款」车站章的踪迹。这或许也是旅行途中的一点小遗憾吧!

对了,除了江之岛电铁沿线各站,JR 镰仓站一样有别具风味的车站章,而且,这个章会随着时间的变化,每个月提供不同的样式。比如在我到访 JR 镰仓站的十一月,这个章的图样就是镰仓当地的著名地标——镰仓大佛。一年当中的任何一个月到访 JR 镰仓站,盖到的章都会有所不同。

JR 镰仓站和新桥站的车站章盖在一起了

时单时双,缓行途中侧耳倾听车轮前行的声音

与国内列车将司机室与客室完全隔断与封闭的设计不同,日本的大多数铁路列车,无论是如江之岛电铁这样的观光线路,还是 JR 线与地铁,都采用了透明的玻璃窗或幕门进行隔断。这样的设计,能让乘客将列车运行前后方的风景一览无余,这本身也是旅行途中的一大乐趣。

无论是横亘在前方的铁轨,还是列车司机的每一个操作,无限的随机性,足以让你对这趟未知的旅程充满期待。

无边风景在窗外
无边风景在窗外

无边风景在路上。江之岛这条线路本身,就足够有趣。这是一条拥有悠久历史的线路,而这条线路,早已同铁路线两侧的城镇融为一体。有的路段,铁轨与公路并行,列车就行驶在道路中央;而有的路段则是单线线路,由于条件限制,只能够满足单向列车行驶;在个别车站,由于站台长度有限,列车运行方向前方的第一节车厢的车门不会开启。

行驶过程中,列车全程保持低速运行。乘客较少时,你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车轮轧过铁轨的清脆声音。习惯了乘坐快速列车的乘客,一定会在江之岛电铁的列车上获得一种怀旧感。

横亘在车前的铁轨,不远处就是海岸
行驶在道路中央的列车
待避对向来车
列车即将进站
车站墙上贴着的海报,还有湘南比马队的身影

江之岛电铁的列车上通常一端只有一名司机。从藤泽站始发,我遇到了有两名司机值乘的特殊情况。手比口呼,坐在操作台的司机显然对值乘操作显然略显生疏。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司机看上去更为年长,他耐心地指导正司机完成列车运行的各项既定动作。于是,在师傅的帮助下,列车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拥有一百二十余年历史的江之岛电铁,至今依然准时地发出每一班列车,这是不知道多少代铁路人之间的传承与守望相助。非常幸运地,我用相机记录下了眼前的这一幕。

两代江之岛电铁司机之间的「传承」

阴阴晴晴,她的每种表情我都喜欢

到访镰仓当天,恰好是当地经历气温快速下降的一天。第二天,关东地区即将迎来一小段降雨天气,于是,我在镰仓的旅程也被阴晴变幻的天气分割成了两段——上午放晴,下午转阴。

时而晴晴,时而转阴,不过,我喜欢她的每张容颜。

碧海晴空,在江之岛上迎接海风拂面

在江之岛电铁江之岛站下车,走过长长桥,顺坡道缓行,再拾级而上,可以到达建在山上的江之岛神社。平心而论,相比京都的神社,江之岛神社的看点实在有限。不过,在半山腰稍作停留,从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向下眺望,镰仓曲折的海岸线尽收眼底。花了不小的力气上山,天空在此刻放晴,此前的一切努力都会无比值得。

江之岛站
江之岛,就在前方!
江之岛神社下
江之岛神社
向镰仓方向眺望
透过树叶的缝隙眺望大海
晴天时一望无际的海景

或许是因此处游人如织,山上的野猫丝毫不怕生。时不时地发出蔫蔫的叫声,如果你不在乎卫生问题,完全可以与他进行一番友好交流。有意思的是,我的朋友在夏天也曾到访这里。据他所说,我遇到的这只野猫,和他遇到的似乎是同一只。

江之岛神社旁的猫猫
另一个角度的猫猫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在山上抬头向上望,时不时地还有大鸟飞过。毕竟我并不是鸟类爱好者,长期在城市里生活的我,也分不清那只大鸟究竟是鹰还是鸢。无论是《诗经》中的诗句,还是那部名为《鸢》1的日剧,晴空下的这一幕,在我眼里总是美好的。

从空中飞过的大鸟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海街 Diary》中「海猫食堂」的取景地就在江之岛上。不过由于时间所限且并不顺路,我并没有专程「打卡」那里。

阴晴不定,镰仓「日常」也值得期待

极乐寺站前,一群刚刚结束郊游的小朋友正在打打闹闹,消磨着时间,等待来接他们回家的家长。这便是无比可爱的「日常」。

从江之岛回到镰仓,我的后半日,无论是镰仓高校前站旁的道口,还是《海街 Diary》里的极乐寺,都是灰蒙蒙的。镰仓高校前站旁的道口或许是镰仓最为著名的打卡地,许多游客守在这里,只等江之岛电铁列车经过的那一刹,拍下《灌篮高手》里的那个「名场面」。

镰仓高校前站旁的道口
镰仓高校前站附近的警示牌

和镰仓高校前站旁的道口相比,极乐寺显得冷清不少。极乐寺就坐落在车站后的山坡上,当我到访时,已近日落时分,寺里除了驻守的人,再也见不到其他游客的身影。其实,极乐寺不过是镰仓无数座寺院里极为普通的一座,寺院占地面积不大,寺内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景观。深秋渐近,院子里的树似乎还未经历过红叶的阶段,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一股莫名的萧瑟之感油然而生。

即将到达极乐寺站的列车内
极乐寺站
极乐寺站
极乐寺站
《海街 Diary》里出现过的彩虹桥
极乐寺
极乐寺内

在《海街 Diary》里,极乐寺总是在葬礼的场景里出现。季节不同,但一年将尽时的的静谧之感,却是相同的。

长日将尽,看到《海街 Diary》之外的镰仓

在镰仓的最后一小段时间,天黑得更快了一些。于是,我想独自一人,在镰仓陌生的街道上多走走。在地图的提示下,我从江之岛电铁极乐寺站步行前往镰仓方向的下一站——长谷站。

冷清的街道
长日将尽前的镰仓街景

镰仓的人口并不算多,日落前的街道显得十分萧瑟。下坡时途径一片墓地,隐藏在暗处的乌鸦时不时地发出悲鸣,一个人独行,多少有些「后背发凉」。在日本,许多神社其实是小动物的地盘,先前在京都,就到访过供奉兔兔的冈崎神社。也正是在这段步行途中,偶然发现了一家供奉猫猫的神社,也在这里买到了可爱的猫猫御守。

长日将尽前的镰仓街景

走到相对热闹一些的街道上,街角有一家老式果子店。站在十字路口,正在对着手机地图确认接下来应该往何处去时,看到了骑自行车的老奶奶在这里停了下来,走进果子店买零食。秉持「在菜场要跟着老太太挑菜」思维的我在此刻突然不再犹豫,跟着老奶奶一起走进了果子店,十分幸运地买到了好吃的和果子。

旅行途中无时不在的随机性,也正是「旅行」的可爱之处。

汽車の窓、 映った夢よ(醉车窗外恍惚的景物)

帰りたい心、抑えて(抑制着归家的冲动)

抑えて、抑えて、抑え、 抑えて(抑制着,抑制着)

悲しくなるのを、抑えて(还抑制着泛起涟漪的悲伤)

镰仓的黑夜来得很早。天色渐沉,开往镰仓站的江之岛电铁上挤满了人。或是游客,或是刚下课的学生。每个人的目的地不尽相同,此刻却一同拥挤在狭小的车厢里。互相之间的交集,仅限于短暂的几站旅程。于是,我的耳边似乎回响起《500マイル》的旋律。这其实是一首美国民谣,重新填过的日本语词,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要在摇摇晃晃地向前移动,或许列车上的每个人都有相似的心境。在镰仓站换乘 JR 线,再花上个把钟头的时间回到东京。就这样,我从名为「镰仓」的梦境中,猛地又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