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如果说要评选一个“最为注重养生和健康”的生活区域,那么我认为非广东莫属。虽说只是生活了短短4年多的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广式饮食文化融入到自己与家人的生活中,并从中获益。要说好处是什么,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让胃病从我的生活中黯然退场,曾经需要时常为自己准备三九胃泰的日子也不复存在了。

身为四川人的倔强是什么?是无论去到何处,都将“麻辣”与自己紧紧相系,毕竟“无辣不欢川妹子”。可来到广州之后,因我本身就不是特别扛燥的体质,但凡吃辣就必在脸上留下印记,于是不得不观察身边的广东人是如何饮食,如何在这个跟“上火”有着渊源的地区中,与“上火”保持一个“和谐”。

青菜焦虑

没错,只要是与“无法出门”有联系的时期,无论是市场、超市还是社区菜店,最开始售罄的一定是青菜。通常大家只知道广东人餐桌上一定有汤,可很少有人观察到的是,广东人餐桌上一定不能没有青菜,就算是只可以有两道菜,那其中必定要留一盘以翠绿色装点。

可以是白灼芥兰、蚝汁生菜、蒜蓉油麦菜、清炒空心菜……除去这些,此前看到一种做法,不得不令人赞叹广东人的饮食智慧。都说“没有一只鸡可以活着走出岭南这块土地”,我想那是对广东人吃鸡的认可,其中做法多样,口味多变,以致在席间更留有一句“鸡有鸡味”用来表达对厨师选用食材、烹饪方式的肯定。

豉油鸡,在广东是一道既能走入卤味店,又能从自家厨房中端出的菜肴,精明能干的岭南媳妇是不屑于去食店买现成的。只需选上一只上好的走地鸡,整鸡不破开洗净,将一团小葱放入鸡肚内。锅内已提前炒香了干红葱头和姜片,整鸡放入锅中翻面煎,煎制金黄之时,放如玫瑰露、大量生抽、适量老抽、一小块冰糖,盖锅盖煮10分钟,揭盖翻面让鸡上色均匀。至于何时起锅?整鸡大小不一没有固定时间可控,取一只筷子,插入鸡身无血水漫出,便是到了时候。

重点来了,千万不要着急洗干净豉油鸡的制作容器,剩下的料汁将令又一道菜熠熠生辉,平平无奇的白灼生菜,淋上刚刚焖好的豉油鸡汁,就好比是百吉饼和肉夹馍的对比,平淡遇上深沉,就连我这个原本对生菜毫无好感的人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至于各种青菜之间的细微口感差别,定会找个时间再写一篇,以不辜负这些为我带来一个顺畅运转的胃肠环境的纤维使者。

汤的学问

在广东家庭,煲汤绝对是一门学问的存在,只是这些学问不在纸面流传,流传的是街市间、主妇间、汤料铺间。回溯第一次正经在广州煲汤,是从第一年秋天开始的,如果你认为岭南只有潮湿相伴,那就错了,秋天一到嗓子就有一种强烈的干痛感,尤其是在穿堂风都吹得咻咻作响的那几天。

也是突发奇想,走到我从来都不曾靠近过的汤料铺,问经验老道的阿姨:“阿姨你好,这几天总觉得嗓子痛,煲什么汤喝合适呀?”“秋天润燥,那就煲海底椰无花果南北杏猪骨汤吧!”阿姨说得云淡风轻,细数汤材——海底椰、无花果、南北杏、玉竹、百合、猪骨,就这还是老到主妇口中的“精简版”。

“如果可以,你还可以加点川贝、莲子啦!”

一边想着汤锅中汤料互相缠绕,互为浆糊的样子,一边退出了汤料铺的江湖。“就试一次!”我这样对自己说,如果锅里因汤料太多干水了,或者毫无效果可言,我就再也不信这些师奶的煲汤哲学。很遗憾,“脱身”未能成功,嗓子舒爽之后的我,冰箱从此为汤料腾出了一个储物盒,也自此开始“应时煲汤”的生活。

春夏潮湿--五指毛桃是除湿的好东西,味道清香,类似牛奶冲淡的香气,每每阴雨天一过,饭点时间楼道里总能够寻见这股香味;

经常熬夜--橄榄石斛配上一块新鲜的猪瘦肉即可,大火煮开转小火煲1.5个小时(大多数炖品的固定动作),橄榄石斛带出的是一种类似还未成熟的青苹果的味道,一开始有一点点涩,但是喝下去是回甘的感觉,我想或许这是它生津利咽的关键所在;

用心配搭--从老家带回的乌鸡总想着要给到鲜到极致的烹饪,才能不浪费母亲辛苦喂养一年所下的功夫。选用最为干爽的竹荪,羊肚菌家庭自选其实不需太大,形态完整便可给到足够的香味,上好的走地鸡甚至不用加姜片,经一个半小时慢煨,一道调理肠胃且鲜香十足的鸡汤便可呈现。

说起这些,汤龄接近4年的我倒显得有些“江湖术士”之感。或许汤品不是生活必需,只不过我们在通过煲汤这种方式展示对家人的在意,对时节变换的感知。

灵魂鲜味

一口季节靓汤,一道刚蒸好的新鲜海货,亦或是一只外表微黄的葱油鸡,广东饮食都以一个“鲜”字涵盖这其中的滋味。如何才能得到这鲜?如何才可称之为鲜?自然都在菜里有所表达。

我第一次像模像样说出鲜来,是在一盘清蒸皮皮虾面前,是偶遇的鲜,是接近于甜味道的鲜。立秋时候,差不多是开海季到来,滨海省市里海鲜开始多了花样,甚至于更为鲜活,但让大家都舍得掏腰包不外乎是价格里看到了甜头,往日里七八十的大号皮皮虾,一开海城市里四五十也能买得下来,现在不尝,更待何时?

首次烹饪这满身是盔甲的玩意,身为广东人的家属说,这种鲜货只需清水上汽蒸制10分钟给即可,就连姜片他也不愿意多给了,怕坏了海的味道,原本的味道。海原本的味道是什么?是咸?还是什么?

一双不锈钢筷子笔直插入虾的脊背,再左右手相向使劲儿,虾露出了淡粉色的内里,我一向急躁,忍不住就上嘴,虾身周围的刺缘将嘴唇、舌尖刺了个遍,瞬时丢下嗷嗷称疼,少许吮入的虾肉倒是一下子被口水浸润,吞下,舌尖再漫出更多的口水来,下意识蹦出个词儿来“鲜!”家属见状忍俊不禁:“是吧?痛并快乐着?”

当然是可以只快乐不痛的,掌握食用技巧之后,单凭筷上功夫就可驯服一只完整的皮皮虾,虾肉与带有葱香的酱油水一相遇,便是我们更为熟识的咸鲜,初入口是葱香、酱香,紧接着是甜甜的,这种我心中与鲜最为接近的味道。

同时在对“鲜味”的观察中,一种广东人更为常用的烹制方式也展现在面前——蒸,蒸排骨、蒸芋头、蒸肉饼、蒸鲈鱼……要说起又是一种饮食文化,一种被叫做“不锈钢帝国”的文化,只得下次再继续观察。

不得不再说回文首,胃病是如何消失的?正解是,从拥有自己的厨房之后它便逐渐被瓦解了。来到广东之后,正式开始建立属于我的饮食秩序,在一方入一俗,广东饮食文化自然也不断滋养和影响着我,一日三餐,定时定量,顺从胃的感觉,以食物去适应胃的变化,而非以冲突的方式不断挑战不断忍受。

我现在仍吃辣椒,常备干辣椒、干花椒、二荆条等调味品,常烹饪那些记忆里我母亲做过的菜肴,复制1700多公里之外的那个熟悉的厨房。我母亲不知,她从未想过我会这样怀念,在她心里,我不过是个眷恋远方,不思归去的小女孩罢了。

我是Erica,祝你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