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24岁之前的时间,都只生活在一个区域——四川,于是那些在四川的饮食起居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工作生活在别处,总有些“在外”的感觉,以至于我总是渴望能够在我琐碎的日常中寻找些不起眼的细节,将过去和现在串联起来,将我的四川和如今的居住地串联起来。

家乡连山有一条贯穿镇子的老街,街口是客运中心,归来和离去的人在这里打个照面;往里走是我的幼儿园,门口零食铺的记忆是幼儿园时期仅存的回忆,再走一截便是小学,那些最最放肆的哭笑都被留在了那里;中学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如果说求学途中有一种叫做“成就感”的东西,想必是发生在那里的。

中学至菜市口之间是整段老街最为繁华的区域,几十年来高朋满座的老茶馆,奶油蛋糕做得最好吃的蛋糕店,毗邻而开的麻辣烫店,推开门就是洗发水香味的理发店,鼎鼎大名高家龙门手工面店,夏天总要去打包凉菜的洋洋饭店。直至菜市口,一波又一波的热闹沉静了下来,于我而言,往下这一段是格外安静的街区,铁匠铺、烟草店、还有保留了从前木门板店面的杂货店。平常作为小孩子是不怎么来这边的,一来是没有购物需求,二来是因为这里的气质实在有些怀旧,总感觉一声玩闹就会成为划破天际的那道流星,引发瞩目。

不过,上了高中之后,我总骑车穿过这段街区,往老街街尾走去,只因那里有一家我认为无可取代的卤味店。若我在家说“无可取代”这个词,想必又要被取笑“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不过味觉里那一抹咸是这里的盐焗鸡所带来,并串联起我之后生活极为重要的东西,因此我总想“无可取代”并无不妥之处。

老街的盐焗鸡,肉质紧实,表皮Q弹,往往在宰好装盘的时候,就能够看到表皮随着每一块形状的不同而蜷曲成不同幅度,偷嘴的时候要拿些不容易被察觉的部分,鸡皮就成了最佳选择,因此常常上桌就只看到盐焗鸡成了白切鸡。在卤味中,我尤其爱盐焗,理由不过是因为这种制作方式在添加香味的同时,很好的保留了鸡的原味,如果是一只很好的农家鸡,一定可以在这种烹饪方式中保留鲜甜,饮食中有“咸鲜”一词,我以为用来描述盐焗一味很是恰当。

高中时住校,总会感觉校内饮食不尽如人意,于是要么是周五放学一下县级班车就奔向老街卤味店,要么是周六慢悠悠摇着我的单车乘着夕阳去,要么是早早就在电话里“妈妈,周末买点儿肉吃,我要盐焗鸡”。老板是个实在生意人,盐焗鸡是偏干燥的那种,早在开店前就已经盛在盘子里进行风干,所以每每吃起来,都有一种“牛肉干”的即视感,不过鸡肉新鲜,只需略微咀嚼便可以把香味鲜味收入腹中。

离开老家已四年有余,人总有耐不住思念的时候,思念这样无形,又该怎样去化解?现在生活的地区距离老街1700多公里,通过邮寄,该有的记忆早就在车轮之间被碾压得没了样子,所以我开始通过舌底还存留的“咸”探寻这个城市是否有与之关联的东西,以一解乡愁。

很幸运的是,1700公里开外的这里,在地的饮食中也有“盐焗”一味,远远闻起来正是记忆里的样子,广东这边更嗜鲜,从“白切鸡”“顺德鱼生”一系列菜名中就可以略知一二,因此街市中的盐焗鸡切开时白嫩嫩流着汁水的模样让想寻求“相似”的我心生退意。

那就自己做,不同的盐焗调味粉,不同的制作器具,尝试了几次后便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道菜谱。仅需一包梅州盐焗鸡粉、一小把黄栀子、一小把甘草、一小块黄姜就能复刻出相似滋味,如果是像我一样追求略干燥口感的,一定要选用走地鸡(单选鸡翅或者鸡爪也可),鲜切鲜做最好,略微泡水去除血水之后,鲜味就可以“心无旁骛”地表达。

新鲜整鸡(或鸡翅)买回我是不焯水的,有尝试过焯水再烹制,等到完成的时候,外表早已破皮,看起来既不Q弹还毫无卖相,因此做这道菜的时候脚步要更勤快一点,选上更为新鲜的食材。

双耳汤锅中加入约莫1.5升水,水中放入一包盐焗鸡粉(梅州谦记不错)、适量食盐、栀子、甘草、姜片,放入去除血水后擦干的整鸡(或鸡翅),大火烧开,水开后转小火煮上15-20分钟(整鸡要用筷子插孔,至无血水溢出才可),熟成后关火焖上半小时到一小时,捞出后风干也是极为重要的,老家的风味是直接风干,融合广东风味,我会选择涂抹一些芝麻香油和白芝麻增加香味,待到水分散去,便可食用。

这样操作下来,通常是晚餐时分了,一碗白粥,一份盐焗,一碟青菜,一口咸鲜送入肚中,瞬间心就开始往下沉,沉静的沉,好像我又可以听到老街上赶集的声音,听到花鸟铺子上的纷乱鸟叫,听到铁匠家炉灶里添碳的声音,听到我那辆“老伙伴”链条盒里空吃空吃的声音……

我是Erica,祝你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