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说起吃饭,就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场景,可能是远行的人回家了,也可能是又到了某个节日,或许只是因为买到了一样好食材,吃饭聚会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已经是离开家身处外地的第4年,又到了中元节,今年父母很忙,父亲正好有工地上的活儿要忙碌,母亲也不舍得多干多得的工厂活计,而我恰好在转行找工作的漩涡中来来回回。唯一的默契就是中午大家开个视频,12点整父亲穿着工服回到家,简单掸掸身上的灰尘就拿起一炷香点上,母亲坐在一旁忙碌手机两头的对话。

--“我今天给你买了新鲜核桃”

--“什么?给我买了核桃,我在广东,又要给我寄来啊?”

--“我是给你爸爸说,他喜欢吃新鲜核桃的嘛!”

--“哦哦,这样子啊…”

--“你烧纸的时候要说你的祈愿哈,请祖先人保佑这些在外面的娃儿些顺利平安…”

--“妈,我给你送钱来了,你要保佑大家发财哈,发了财我又好给你送钱来花哈~”

--“嘿,发不发财都没关系,你记得说保佑一家人顺利平安,健健康康就好!”

--“妈,你要拿去花哈,保佑大家工作顺利,多多挣钱…”

母亲“切”了一声后,转向我“你爸爸就是搞不清重点,话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管用的上面”,在我母亲眼里,钱是勤劳吃苦都可以得到的东西,不需要向谁明言,只要自己默默耕耘就必定能有所收获。父亲在外行走了很多年,见过了太多因为“时运不济”而无法收场的摊子,因此每每轮到自己祭祀的时候,总要把对“运气”的希望寄托在手里的祭祀物上。

通常堂屋里的祭拜结束,等纸钱的火势淡去,大家就去厨房准备开饭了。过去二十几年的中元回忆一下子就涌上我的心头,那些从小到大,在堂屋的垫子上起来的身影,左右拂手的动作,身边站的人,都如电影放映般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相比这些,饭桌的记忆则固定得多,在家里的日子里,厨房家务我不常做,但是都一一流程似的写入我的“记事本”中。因为阿公是在小儿子家养老(我们家),所以每每规划菜谱,都得想着一道清淡的汤食,这是要上桌就呈现在老人面前的,饭前一碗汤,是我母亲不经意地流露对家中长辈敬意的一种方式。往日聚餐是可以看得见鸡汤的,可到了中元节,中午的餐桌上只能是猪肉汤或猪骨汤,因为中午这一餐家里准备好的整鸡要给逝去的祖先人享用,这是恒久不变的规矩,也是一个家里“尊重”的起源。

泡椒炒鸡杂得有,勤快的主厨不会让每一份食材错失赏味期,尤其我母亲是那种“火爆爆”的性格,这类热炒,无论是泡椒鸡杂、芹菜猪肝还是青椒鸡胗都做得格外让人惊喜,初中时期有个阶段连续“点”了一周的小炒,愣是没让我吃出雷同感,我想这就是母亲在厨艺上的天赋,虽说她总念叨“这种天赋,不要也罢!

泡椒鸡爪从不缺席,自从知道得了糖尿病的外婆格外喜欢吃这道菜后,妈妈自己在家尝试做了很多次不同口味的泡椒鸡爪,最后终于在心里写下了和外婆最喜欢买的卤菜档口味最相近的方子。所以此后她便习惯了在聚餐的餐桌上安排上这道菜,那些外公外婆没来聚餐的时间,我总能看到饭后,妈妈用家里的不锈钢盆装好这道菜,打包好,平平稳稳地将其挂在电动车把手上,潇潇洒洒地说“你就在屋头哈,我去去就回”。有些时候,因为这道菜在饭桌上太畅销,不锈钢饭盆里的菜色便换了模样,可能是咸烧白也可能是笋子烧牛肉。

有几道菜在我的记忆里很有年代感,此后因为食材变化,发生了更迭。白味三鲜汤,玉兰笋片+莴笋+水发鱿鱼的组合是我这个自小生活在内陆地区的小孩最初的海鲜体验,看惯了红油满桌的彩色,这道菜素净的长相一上桌就能产生吸引力,首先是莴笋空盘,然后是笋片,最后才是鱿鱼,因为“娃娃些快吃,你们都喜欢这个鱿鱼的嘛”。近些年,运输方式变了,大家对于水产的新鲜度要求也变了,这道菜便换成了水煮鲜虾或清蒸海鲈鱼,总之桌子的一角是要留给“海鲜”的。

当饭桌上的糖尿病人比例开始增加之后,四川九斗碗中极具特色的“甜烧白”“龙眼肉”就不得不换个马甲,变成“咸烧白”(也叫梅菜扣肉)闪亮登场。我想,母亲对于这道菜的自信,年初天府机场的行李安检员最为清楚,一个保鲜盒被几层保鲜袋团团裹住,上面还有一条红色的头绳紧紧缠绕住,仔细一看是凝结住的猪油与褐色小方块,不过这样视若珍宝的打包方式,安检员都不得不仔仔细细查看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吃饭没得?今天煮啥子吃?”

--“还没有,我冰箱里有饭,等会儿热热就吃。”

--“照顾好自己哈,我要去厂里了,之后再说!”

临到晌午,昨天那几句寒暄好像又在我耳边响起,思绪便中断了。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我是Erica,祝你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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