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网友说，特别喜欢看猫咪互相偎依互相舔毛。我兴冲冲地回复，我也是我也是。

家里有两只猫，黑黑和白白，它们大多时候在睡觉，白天睡晚上也睡，黎明、中午、黄昏、深夜各有一段活跃时期，醒来互相追着玩儿，窜上窜下满家跑，或者喊我陪它们玩。玩累歇一歇，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开始舔毛。舔爪子，舔肚子，舔尾巴，舔一会儿，伸个懒腰，看着好悠闲。猫每天舔毛好多次，小时候妈妈老说猫咪最爱干净，最享福。猫不光舔自己，也舔同伴。黑黑舔完毛，走到白白跟前，凑过去舔它的脸、耳朵和脖子，白白眯着眼睛，真舒服。过一会它睁开眼睛，也舔舔黑黑，舔完窝在一起呼呼睡着。有时它们也会舔我，肯定以为我是只大猫，也许边舔边嘀咕，大猫没有毛，哈哈。

看猫咪互相舔毛，实在是件美事。

许多动物都会互相梳理毛发。常见落在电线上的麻雀给对方梳毛，也见公园里，野鸭浮完水走到岸上，梳理羽毛，也给对方用嘴理毛发，梳得好认真，好亲密。日子一久，不由生出一番羡慕之意。虽则我没有毛，着实羡慕梳毛情谊。如果非要梳毛，也许互相梳梳头发，或按按肩膀？和朋友聊天，可能也算得上“精神梳毛”。

某日忽然想起，《蒙塔尤》中提到，中世纪的欧洲：

乡村里人人身上都有虱子和跳蚤，人们常互相抓痒和捉虱子，情妇为情夫捉虱子，女仆为主人捉虱子，女儿为母亲捉虱子……通常边捉虱子边聊天，东拉西扯无所不谈。捉虱子构成了友好关系的一部分，加强或显示了家人的亲近和爱抚……如今，我们身上已没有了虱子，所以很难想象这种寄生虫当时在人际关系中所起的感情作用。

记得我最早读这部分，笑了很久。一群人聚在一起，边聊天边三三两两捉虱子，画面好好玩。另外也觉得，像这样普通人日常生活场景很难在中文书籍中读到，更难想象，《蒙塔尤》是学术著作，历史人类学作品，讲述13、14世纪一个法国小村庄30年历史，里面能看到村庄居民的饮食起居、情感、宗教、游牧等诸多情况，材料来源于宗教裁判所一位牧教士细甚至有点变态的审问记录——该村庄有许多异教徒，真实地记录下村庄生活。

说回捉虱子，近几天我模糊地有印象，小时候经历过互相捉虱子。我家在北方农村，没有自来水，吃饭、喝水、洗漱、喂牲口，一切生活用水都要从井里担水，很不方便。一年洗澡两三次、三四次。夏天在太阳下用大铁盆晒一盆水。冬天不洗澡，虽然能烧水，但家里太冷，会冻着。那时也没有意识说，要洗澡。头发可能半个月、二十天洗一回。确实有虱子和跳蚤，依稀记得在家里的土炕上，妈妈给我和弟弟捉虱子，妈妈给外婆捉虱子，某个姑姑来家里帮忙劳动，夜里她和妈妈边聊天边捉虱子……我太小，完全记不清，儿时回忆像隔着层雾，只能隔着雾照一照。

想想蛮有意思，二十年前我们村，和现在大不一样，却和六百年欧洲乡村有些相似。转念一想，人和猫咪也没有那么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