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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注：本文首发于 时尚芭莎 公众号，系作者本人转载。
当国内的女性综艺节目在口碑和热度上遭遇瓶颈的时候，一部由 Netflix 出品的韩国全女综艺《海妖的呼唤：火之岛生存战》（下称《海妖》）横空出世，凭借四万人打出的 9.6 高分持续霸占豆瓣热门剧集榜，成为今夏最受好评的全女综艺。
《海妖》的成功是偶然还是必然？它能为目前国内需求量激增但却仍然摸不到门道的「全女综艺」带来怎样的启发？都是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
01.《海妖的呼唤》好看在哪？
有人说《海妖》是《体能之巅：百人大挑战》的女子版，因为把参赛者全部换成女性所以取得了成功。这是完全偏颇的，《海妖》的成功并非「性转」二字可以概括，性别只是一种形式，懂得如何诠释崭新的女性形象才是内容核心。
《海妖》召集了 24 位受过体能和策略训练的女性参赛者，她们分别来自六种不同的职业——警察、军人、消防员、警卫、运动员和特技演员，这六组选手来到一座荒岛上，各选一个基地小屋，进行七天六夜的攻防生存战。从游戏设置上就势在打破性别刻板印象，这六种职业恰恰是被广泛默认为「属于男性」的职业，正如警察组的李璱所说：
执勤时大家看到男警都会叫「刑警」，看到我却叫「小姐」，我不是小姐，我是刑警。
通常生存竞技节目会设置巨额奖金，《海妖》却没有，可以说，选手们完全是为了团队、职业和身为女性的荣誉而战。
节目没有先入为主地认为女性体能弱，所以需要做出倾斜和照顾，而是相反地，为她们拿掉了体能的上限，让她们尽情释放自己的强大。扛 60 公斤重的旗子穿越泥滩、在规定时间内劈完 30 根湿圆木、甚至是推 100 公斤的巨石前进等高强度的体能竞技，即使是男性综艺也未必敢上这种难度，但《海妖》的女选手们每次都能从容迎战和完成挑战，她们的态度是：
多说无益，我们会做给你们看。
这种全新的强悍女性形象，正是《海妖》与其它综艺的差异性。
另一个差异性是它将女性从陈旧话题中解脱出来。在绝大多数节目中，容貌、爱情和家庭是女人绕不开的话题，不管是女明星还是女素人在镜头前总是不免被关注外形条件、爱情故事、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等等。但《海妖》将这些全部清零，没有对身材样貌的评判，没有煽情的家庭录像带，把全部焦点放在这些女性本身的能力上，专注展示她们的职业风范和个人魅力。
比如军人组的选手擅长收集情报，通过定期侦查岛上医务处的访客记录，掌握其它队伍的人员伤情，制定先后攻击的战术；在灭火计时赛中，消防组的选手根据经验把水管口转成喷雾式，用水雾大范围覆盖火源来快速灭火；运动员组的选手攀岩技能了得，能从光秃的外墙徒手攀上二楼，用韩式摔跤钳制对手，成功拿下对方基地；还有警察组的逻辑推理能力，特技演员组不怕挨打的狠劲，警卫组的守护精神……每一组选手的锋芒毕露，不禁让人感叹这些女性在各行各业中的耀眼表现。
尽管生存战的火药味浓烈，但节目却没有一味强化冲突，而是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让观众看到这些女性出色的专业能力和团队精神，她们既可以针锋相对又可以惺惺相惜，赢得豪爽，也输得坦荡。这体现出制作组对节目立意的清晰把控，导演金恩京表示，她想用《海妖》突显的是女性的辛勤工作、成就和友谊。
有趣的是，海妖曾经是一个美貌神话的视觉符号，传说中海妖塞壬通过歌声和身体诱惑途径海域的水手，但在《海妖》中，这个象征意义被翻转，海妖的呼唤不再是诱惑水手的符号，它变成了强大女性集结的号角。
苏珊·布朗米勒在《女性气质》一书中谈到：
社会文化要求男性有力量、巨大，要求女性娇小、纤细，要求女性追求完美外表，这让她们无暇顾及其它事务，也无法摆脱自我监控。
《海妖》之所以能在女性群体中收到如此高的赞誉，除了质量过硬外，还在于它对这种性别角色模板做出的反叛，它让观众看到，体能、专业、胆识、谋略、热血、帅气这些词不再只是男性专属，女性身上同样拥有这些品质并且应该被大方地展现出来，而这也恰恰顺应了当代女性的性别意识觉醒思潮。
02.国内女综，火了又没完全火
《海妖》作为一部 Netflix 的韩综能够在国内平台好评如潮，正显示我国女性观众对于这类型综艺的需求和期待。近几年，综艺市场的女性内容赛道方兴未艾，女性综艺数量从 2019 年的 12 个开始逐年增长，并且增加了诸如推理类、经营类、谈话类等题材组合，但热度和口碑表现优异的节目 IP 仍然不多。
《乘风 2023》
今年承接「浪姐 IP」的全女综艺《乘风 2023》，首轮公演节目凭借一首中日合唱的《花海》出圈，龚琳娜和美依礼芽在宿舍聊到童年的容貌焦虑和各自的不自信，一番互相鼓励的交心对话，让观众看到了久违的「浪姐精神」，同时引导女性走出「美貌迷思」，是这档综艺最闪光的时刻。
可惜节目后期表现快速下滑，女性群像薄弱，负面热搜增多，甚至引向了对女性外表「油腻」的审判，让节目口碑一落千丈。去年《乘风破浪第三季》每期节目中还有各行各业优秀女性的展播，但这一板块在《乘风 2023》中已经被去掉，这让「浪姐 IP」的正向价值再打折扣。
《女子推理社》
《女子推理社》是国内首档女性推理综艺，吸纳了韩国女综《女高推理班》的经验，本土化之后与时下年轻人的打工生活相糅合，邀请六位女明星进入「职场」沉浸式破案，第一季的表现可圈可点。比如案发地点「三班岛」取「三班倒」的谐音，讽刺加班文化，案件中触及到职场压榨、性骚扰、恋爱 PUA、性侵害未成年等话题，还在末尾请专业人士从法律和社会学角度提供实用建议，这些呈现都非常有价值。在近期的节目中更是还原了粉色头发女孩被网暴事件，引发观众强烈共鸣，这些都体现出节目组对女性话题的深入观察以及关怀女性处境的温度，不只有流于表面的全女阵容。
不过《女子推理社》也有被诟病的地方，因为很多观众是冲着「推理」去的，他们也许更期待看到相对本格派的硬核推理内容，但是节目走的更像是社会派的路子，邀请的女明星阵容也无法撑起本格派剧本，不少观众反馈节目的推理部分低于预期。嘉宾和节目的适配度也有待磨合，明星游玩的综艺感和 NPC 演员的沉浸式演出相撞，让人频频出戏，而明星所代表的高收入群体试图融入被压榨的打工人场域，更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错位感。
《乐队的海边》
《乐队的海边》作为一档经营体验+音乐 live 的混搭综艺，开播前并不被看好，却意外成为国内全女综艺的口碑案例。一群喜欢玩乐队的女嘉宾前往海南，要在 21 天内创业经营一家海边音乐餐厅。
《乐队的海边》给人最大的感受是摆脱了过重的综艺台本，没有主持人和场控，也很少 cue 流程，姐姐们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碰撞出不同火花，呈现多元的个性，没有了生活类综艺爱写的「笨蛋美人」人设，几位嘉宾比如赵梦、刘恋等都没有太重的偶像包袱，女孩们松弛的相处模式和自然流露的情感，反而带来意想不到的节目效果，甚至做出了青春电影的氛围感，在豆瓣上被 1.5 万人打出 9.2 的高分。可惜节目受限于资金投入，话题和营销方面比不上其它强势综艺，破圈效果不佳。
03.「全女综艺」的内部困境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女性观众需求增加，女性内容市场远未饱和的情况下，国内的全女综艺却好像出现了瓶颈呢？可以从这些节目内部找到很多原因。
仍然无法摆脱刻板审美
女性综艺的火爆不是偶然的，它是当代女性自我意识觉醒后的必然，女孩们希望在媒介上看到打破传统单一审美的女性形象，重构女性的自我价值，然而很多女性综艺却连最基本的刻板审美都难以摆脱。
比如《乘风 2023》就使用了过重的冷白皮滤镜，官方物料也是强调白和瘦的「瓷娃娃」式修图，近期节目中有一帧画面漏加了滤镜，观众反响说没开滤镜的画面里，姐姐们的脸更立体更自然。
《展开说说》邀请了杨天真、易立竞、杨笠等多位以阅历和观点见长的女性，试图打造一档深度的女性谈话类节目，但当观众怀抱期待想要看到一些犀利的思想碰撞时，点开却发现后期把磨皮美颜效果拉到满，这构成了一种隐形的讽刺——哪怕你灵魂再有趣，也要符合传统眼光对女性「美」的要求。
女性节目的审美如果始终无法摆脱「白幼瘦」的标准，只会让荧幕内的女性形象趋于僵化，反而加重了荧幕外女性的容貌和年龄焦虑。
女性议题仍在恋爱上打转
女性在现实生活中被施加的除了「容貌焦虑」，还有「婚恋焦虑」，女性观众之所以看《海妖》觉得过瘾，就是因为它创造了一个没有这些焦虑的喘息空间。爱情本就只是无数人类话题中的一个，但是却长期地捆绑在女性话题上，甚至成为了评判女性价值的标准。
比如《展开说说》花了几期节目反复聊婚恋话题，《漂亮的战斗》前期宣传看似迎合新时代女性，势在打造一档聚焦女性力量的户外游戏综艺。但第一期却请了半数的男嘉宾来和女嘉宾组成「一对」搭档，游戏任务是拯救爱情，输出的两性观点在当下看来已显过时，因此遭到观众差评。
女性综艺始终逃不开婚恋和家庭育儿等话题，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这些老套问题上打转，更不敢触碰那些长期由男性主导的话题领域，这并不能帮助女性拓展更多的话语空间，反而加固了女性议题的无形界限。
仍未真正了解女性需求
近几年女性思潮崛起，很多制作方想赶上风口，但执行者却未必真正具备制作女性议题的视野和能力，导致很多女性综艺徒有形式和噱头，内核却跟不上现代女性的需求，甚至刚好踩在现代女性的雷点上。
比如同样是户外对抗类节目，相比《海妖》中对女性体能的信任，《漂亮的战斗》反其道行之，无限调低了女性体能的上限，设计一些非常简单的小游戏，男嘉宾特意做出谦让姿态，女嘉宾稍微使出一成力气，节目组就狂赞「太猛了」「太强了」，这种过家家式的硬拗「强女」剧本，只会让女性观众感到尴尬和敷衍。
结语
全女综艺成为时下的新浪潮，是需求反推市场的表征，因此也暴露出我们的传媒系统对女性形象的理解已经落后于当代女性的进步，我们呼唤更多的女性综艺，并不是呼唤一个空有全女阵容的外壳，而是呼唤更多元的女性形象，重新形塑新时代女性的自我价值。
正如《海妖》将「海妖的符号意义翻转，我们需要的也不是新瓶装旧酒的女性综艺，而是一套能够真正把女性从客体转变为主体来看待的媒体叙事。因为女性，仍有无限的可能性，未被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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