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前两年 Netflix 纪录片「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 The Social Dilemma」大热，引发了对推荐算法、「信息茧房」的大讨论。而后和所有热门讨论一样，很快所有人就忘了，重新回到舒适而充满刺激的信息茧房里。MIT 的研究生开发了这个软件，利用 AI 来帮大家对抗推荐算法……它能成功吗？

RecAlign（Recommendation Alignment） 是一个 Chrome 浏览器插件（在这里下载），它利用 OpenAI 的 GPT 来帮你过滤推特、知乎上系统推荐的信息。它也是开源项目，这是 GitHub 上的 项目页面。

插件还在验证概念的极早期，所以功能、用法都很简单：你用自然语言描述过滤标准，即「自己不想看什么内容」插件利用 GPT 理解你的要求、生成过滤条件，下次你刷新推特或者知乎时，插件会自动隐藏那些不符合你过滤标准的信息。

RecAlign 插件的 开发者 是 MIT 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生，他为插件提供了推特、知乎两个过滤器。我每天频繁使用推特，当然就用推特来做测试。

既然 RecAlign 背后的 AI 就是我们熟悉的 GPT、ChatGPT，我就按 ChatGPT 设置 Prompt 的标准来设置条件。我设置的过滤条件是「只看设计和 AI 相关的 tweets，不要看 AI 生成的图片」。理论上这前半句很符合 ChatGPT 的要求，应该能 RecAlign 能力的最优表现；后半句对 ChatGPT 而言有点似是而非，我猜 RecAlign 可能未必能理解。

先测试「只看设计和 AI 相关的 tweets」，过滤效果非常好（尤其是相对于这么早期、概念性、实验性的工具而言），果然和设计、AI 无关的大部分推文都被隐藏了。

测试下来最明显的缺点是过滤和隐藏推文的速度较慢，考虑到推特的 feed 是实时的、没什么方法提前过滤，而插件逐条读取推文、判断是否满足过滤条件，这个过程也不容易加速……这种用户体验的问题就留给产品化阶段的设计师和程序员吧。

测试「不要看 AI 生成的图片」的过程比较好笑，我拿曾经最可爱、现在变成「触目惊心」的 Stable Diffusion 插件 Waifu Diffusion 来作为测试基准，看看 RecAlign 能否把这些明显包含了 AI 生成的图片的推文过滤掉。

实际测试下来，多数情况 AI 图片推文都幸存了，只有某一次 RecAlign 展示了对话框提醒我：这真是你研究所需的吗？（原文是英文，这是大意，一闪而过我没记下来）。结果和我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我想主要还是因为我设定的过滤条件/prompt 太含糊了。

如果平时不上推特，那么大家也可以拿知乎来测试这个 RecAlign 信息过滤插件。

解决了什么问题

RecAlign 表面上的定义是对抗推荐算法，帮大家打破「信息茧房」。不过这只是一个使用案例，从产品设计角度来看，RecAlign 展示了用 AI 帮助用户过滤数据的能力。

一方面它利用 GPT、ChatGPT 的自然语言能力理解用户相对模糊的过滤条件

以往的过滤条件大多很刻板、机械，比如按时间排序、按地区推荐我周围的人、按我主要的兴趣推荐信息，每次用户得打很多勾、选择很多选项，不但操作起来很麻烦，而且天知道那些黑心产品经理和程序员列举的那些「过滤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相比之下，用户使用 GPT、ChatGPT 和背后的 LLM 大数据模型来设置模糊的过滤条件，AI 能把含糊的感觉转换为过滤条件，这个过程不需要用户参与。

多数情况下，用户并不清楚自己将要检索、筛选、过滤的系统，通过自然语言一轮一轮询问的方式，可以帮助用户确定检索、筛选、过滤的条件。比如你去图书馆，你哪里知道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什么更好、什么就是垃圾？如果有亲切热情的图书馆管理员 / 亲切热情的 AI 可以咨询一下，这个问题会简单一两个数量级。

另一方面，基于 AI 的智能过滤，适应各种重视用户体验的场景

只看「对抗推荐算法」的案例，这种支持模糊条件的智能过滤似乎用处不大，实际上它可以用在各种场景。

比如我热爱学习，希望在推特上跟真正的创造者、有识之士学习，那么我可以用智能过滤筛选推特用户。这么操作能从推文的上一级开始过滤，从根子上就把不合适的人都干掉。

比如我想找一找最新的英文 UX 设计类书籍，以前我要么去卖书、读书网站搜索，要么去推特看优秀设计师的推荐……都挺累。以后我可以直说：我想看最近一两年出版的英文 UX 设计书籍，优先推荐被很多推特上优秀设计师推荐的书籍。

又比如我想买新的咖啡，我是问「我想喝比星巴克拿铁苦一点点的咖啡」、还是问「我想喝某某产地、某某品种的某某咖啡豆」？显然前者简单得多。

AI 带来的这些简单、便利，会让提升那些我们熟视无睹场景的用户体验。

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是某种「选择困难症」患者，能帮我们做出选择的……都是好工具。

产品设计想象空间

RecAlign 属于验证概念的作品，并非实际的工具或者产品，就不具体分析怎么改进它的设计了。

下面还是说说未来的产品设计——如果设计类似的、通过 AI 过滤信息的产品，应该注意什么、建议怎么优化设计、还能创造出哪些更好的产品。（注：只说设计策略，不聊具体的设计方法）

AI 更适合过滤还是推荐

过滤是做减法、推荐是做加法，通常过滤比推荐困难得多。

现在的推荐算法之所以那么有效，程序和算法的效率只是次要因素，推荐更多地依赖现代心理学、社会学、认知科学对人性的理解。通俗一点说，我们每个人都贪心、都害怕错失，这些欲望和饥饿、恐惧、繁衍下一代一样，都是经过几百万年进化、被印刻在每个人大脑深处的本能。只靠后天的过滤，其实很难抵抗这种本能。

我想正常的有商业目的的人，都会利用 AI 去继续提高推荐的效率，并用 ChatGPT 自然语言交互的能力，让推荐结果看起来更友好、更有价值。

而 AI 驱动的过滤工具，一方面更适合专业领域、特定领域，比如用于模糊地搜索资料，比如更接近人类思维的方式分析统计数据，比如处理高维度的、来源混杂的、缺乏规律的、不知道该怎么组织的资料……AI 在这样的场景下，可以降低原始资料的处理难度、处理规模。

另一方面，AI 驱动的过滤工具，可以在算法推荐、手工搜索之后，提供一个辅助手段来缩小结果，比如我去电商网站搜索「母亲节礼物」，显然我会得到一堆又一堆推荐商品，如果这时候 AI 能帮我过滤掉俗气的、花哨的、不实用的商品，就能节省我的大量精力。

增加过滤的成就感

既然推荐天然地符合人性，而过滤总是某种自寻烦恼的苦差事，那么用 AI 提高了过滤效率之后，更需要帮助用户感知这些改变，利用正反馈来帮助用户更多地使用过滤。

这方面的策略和方法非常成熟，就不展开说了。

简单而言，比如训练狗狗，你怎么能让几百万年都随地大小便的狗狗，学会「上厕所」用奖励的方式，帮狗狗形成条件反射。

让 ChatGPT 们变得更快、创造更好的使用体验

前文提到 RecAlign 处理速度太慢了，其实这是所有 GPT、ChatGPT 类产品共同的问题。我们都习惯了刷新一下、几十毫秒就得到结果，而你问 ChatGPT 一个简单问题，最快也得等待几秒。

• 技术上：有很多手段让慢速操作变快。比如只用慢速的 GPT 处理最初和最后的人机交互，把实际的数据处理交给更快的本地程序。
• 产品设计：是避免 GPT 太慢的主要一环。比如 GPT 不适合过滤推特这样实时的信息流，但在更新速度相对较慢的知乎，「慢慢吞吞」地过滤信息的负面感觉就小得多，而在独立电商网站提供 GPT 过滤功能，慢速过滤的综合体验甚至能做到相对舒适。
• UX 设计：中也有一些基本的设计策略，让慢速的操作感觉挺快。比如从视觉上弱化速度慢的感觉，如果我们首先把推特界面上花里胡哨的视觉元素简化，那么可以用 UI 的简单来制造速度挺快的假象。又比如预先载入信息、或者延迟载入信息，避免用户被处理信息的过程卡住，现实中最常见的一个例子是图片的延迟载入/lazy loading。

最底线是开发者、产品经理、设计师得时刻意识到 ChatGPT 们天然的「慢」。

现在 ChatGPT、GPT 为代表的 AI 只有几个月大，很多着急上线的产品设计、UX 设计都不咋地，慢吞吞的产品一样可以赢得用户；但是后面随着产品的普及，用户体验的影响会越来越大，AI 的「快」会重新变成重要的竞争因素。

回到最初的问题，我觉得 RecAlign 和类似的插件都难以对抗推荐算法、打破「信息茧房」。

恶人会用 AI 来优化推荐算法、让推荐更击中我们的要害。而我们很难用 AI 来帮我们更平静、更有目的、更有耐心、更关注价值……这些对抗推荐算法的基本能力，来自积极的生活态度、合理的价值观、强大的内心、超越常人的耐心……这些都不是哪个工具能解决的。

重要的时刻，只有我们自己能帮助自己。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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