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偶然翻阅到了《万历十五年》的读书笔记，想和大家聊一聊戚继光。
戚继光抗倭的故事我们都听过，故事中他的另一些特质被“英雄”这一标签所掩盖。如果我们再深入思考一下这个故事，就会有很多疑问，比如16世纪中叶，明朝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帝国在名义上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常备军，日本地狭人希、内战频频，为什么倭寇能横行沿海？日本的战斗力真的那么强吗？同时期有军事才能的将领不只戚继光一个，为什么最后是戚继光？带着这些问题我们一起寻找答案。
我们可以先简单了解下戚继光接到抗倭任务时所面临的现状：
首先是落后的军事制度。明朝时期军事制度在将领选拔、军队补给、军事训练方法上都处于一种很不健康的状态，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 军官决策完全被文官集团所压制，中央在选拔军事将领时，选拔标准的重点在勇敢粗豪，而不是头脑清晰。
- 军队补给制度落后。军事供应与政治合为一元，军队的粮饷补给来源于地方政府的侧面供应，这意味着军队在实际作战中没有稳定的后方供应，作为一方将领不仅要有杰出的军事才能，还要有一定的政治头脑和手段搞定补给问题。
- 军队也没有系统性的训练方法，纪律散漫，相比较倭寇的纪律严明；
- 士兵由“军户”提供，然而“民户”被编入“军户”大多出于强迫，即使自愿也为权宜之计，士兵逃亡和换籍事件层出不穷，长此以往，导致士兵的素质和数量急剧下滑。
- 社会重文轻武的风气盛行，士兵社会地位低下导致恶性循环。
另一方面，倭寇虽然没有统一的领导，但是内部组织纪律严明，各个小股部队战法一致，武器精良。
面对肆虐的倭寇，不乏有人才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名将俞大猷也曾提出战术全面现代化的建议，即以有效的战船和火炮歼灭倭寇于海上，不让他们有登陆的机会。他曾请求把陆军军费的一半用以配备水师，纵使他声望战绩显著，建议也有益，但还是未被采纳。他也想不到即使在未来的好几个世纪内上述变革也无法发生。如果实行战术全面现代化的建议，则意味着现有军事制度需要进行彻底改革，军备问题与之相对应的中央的税收制度、行政管理机构都需要进行相应的改革。
相较之下，戚继光的方案就比较现实，在不触动国家体制的基础上，把自己职责范围内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最好。士兵素质低下人数不足，那就征募志愿兵，在征募的时候加以甄别。训练士兵时通过道德义务的劝说加上群众固有的宗教信仰，在新兵中建立铁一般的纪律。军备不足，那就用现有的武器进行改良，通过战术上的协同配合发挥武器的最大效用。其中最有名的“鸳鸯阵”可见一斑。鸳鸯阵由12名士兵组成，其中4名士兵手操长枪作为攻击主力，左右各有2名士兵持藤牌，后方有2名士兵手持狼筅，长枪手之后，有2名士兵携带镋钯。不追求一兵一卒的骁勇，更注重作战团队之间的配合。
其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补给也是个大问题。明朝的军队补给是通过地方政府侧面供应，对于战事很不利，戚继光则依靠自己的上级解决问题。当然贿赂等事自然免不了，所以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也不是完美的。
戚继光的职业生涯中有2位贵人，一位是谭纶，另一位是张居正。当戚继光提出募兵训练计划时，得到了谭纶的热烈赞赏和实际支持。后期他调任蓟州军区后，张居正出任内阁大学士，对蓟州格外关注，戚继光的军事才能也得以发挥。
最后战争的胜利也离不开将领的指挥筹谋。如果我们只能看到他的军事才能，那可就忽略了他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做的大量基础工作。戚继光在指挥作战时，无比周密细致，他会把各种条件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反复斟酌以期准确地判断形势，以确保最终战争的胜利。比如在临阵前的2、3天，戚继光就会要求侦察连每隔2个小时报告一次敌情。没有钟表，就用捻珠作为代用品，按照标准步伐的时间一步移动一珠作为计算时间的依据。
还有很多细节在此不一一列举。从他的解决方案不难看出，戚继光是非常具有工程思维的人——永远以"资源有限，条件不足"为前提去实现现实世界的目标。相比较宏大的战略，工程思维要求我们的关注点聚焦在现实，利用现有条件解决当下遇到的问题。
这一点在职场上也很重要。预算不够、资源不够是常态，leader水平不行、项目不好……限制条件永远都有，很多人觉得自己空有一腔抱负，只是环境不够好。换个角度，如果我们的才能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下发挥作用，最后的成功究竟归功于环境还是个人能力？如果对个人才能真的有自信，像戚继光一样适应环境将才能发挥到最大也未尝不可？
就算要换个环境，我们也要想清楚更换环境究竟是解决了问题还是逃避了问题？当下是否已经完全没有解决方案？
在戚继光这一章节之中，作者给他的评价如下，也作为这封newletter的结尾共勉。
在抗倭战争中功绩最为卓著的戚继光不是在理想上把事情做得至善至美的将领，而是最能适应环境以发挥他的天才的将领。他所以获得成功的要点，在于他清醒的现实感。他看清并适应了当时的政治，而把军事技术作为必要的辅助，这是在当时的环境里唯一可以被允许的方案。
资料参考《万历十五年》
上周的Newsletter发出后，有朋友私信了一些内容建议。我自己也在梳理后期Newsletter的写作方向，也非常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接纳当下不完美、还在成长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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