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从未感受到我妈对于衰老的恐惧。直到大概五六年前我家重新装修房子的时候，我妈坚持要在他们卧室的厕所里装一个马桶，后来问了原因才知道，她大概是觉得以后自己老了，万一腿脚不方便了，用马桶会轻松很多。从那一刻起，我才猛然发觉这种隐秘的恐惧。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的数据显示，目前中国60岁及以上的人口数量已超2.6亿，这个人数占总人数的18.7%。这就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老人正在经历着这种关于衰老的隐秘恐惧，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陷入这种关于衰老的恐惧。
为了回应这些恐惧，很多人可能最先想到的是“适老化改造”。当然，适老化改造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域，本文目前所要探讨的仅仅是房屋的适老化改造，特别是对现有的城镇房屋进行一些“修补性”的适老化改造。
为什么要进行房屋适老化改造？
我们需要先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率先对“房屋”这样一个区域进行适老化改造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
首先是出于目前国内养老格局的考虑。国内养老事业呈现出一种所谓的“9073”的格局。也就是说，90%左右的老年人居家养老，大约7%的老年人需要依托社区进行养老，最后3%左右的老年人将入住养老院。这意味着大多数老人会在自己的家中度过大部分的晚年时光。这几乎是最适合老人，同时也是最经济的养老方式。
其次是出于老人活动范围的考虑。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的社会活动范围会逐渐缩小，老人对于居住空间的依赖程度也会越来越高。这意味着，居住环境成为老人晚年生活最重要的空间载体，居住条件的好坏将会直接影响老人的生活质量。[1]
再次是出于老年人人体工学的考虑。据老年人人体工学的研究，在衰老过程中人体的尺寸也会发生变化。医学研究资料显示：人在28-30岁时身高最高，35-40岁之后逐渐出现衰减，70岁时身高会比年轻时减少2.5%-3%。[2]这就意味着，随着居住者年龄的增长，房屋也应该发生一些改变。
所以，出于上述的种种原因，除了大家比较重视的APP适老化等“虚拟”适老化外，对于房屋适老化改造这种“物理上”的适老化同样重要。
衰老的身体
房屋适老化改造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适应老人衰老的身体。所以，在介绍如何进行房屋适老化改造之前，我们应该先了解身体是如何一步步衰老的。
首先，最容易被察觉到的衰老是感觉机能上的退化，这会影响老年人对周围环境的应变能力。人体的感觉机能包括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率先退化的感觉机能是视觉，随后其他的感觉技能也会逐渐衰退。[2]
就视觉而言，老年人的晶状体弹力会逐渐下降，睫状肌调节能力也会减弱，视网膜细胞数量也会逐渐减少，这会导致视觉模糊、视力下降等视觉衰退的现象，也就是俗称的老花眼。同时，老年人眼部疾病的发生几率也会明显增加。[2]
其次便是神经系统的退化。神经系统退化的主要生理原因是神经细胞数量的减少。常见的表现有记忆力衰退、认知能力下降等。
再次是运动系统的退化。运动系统退化产生的原因有运动神经退化、肌肉细胞减少、骨骼老化和骨钙流失等，这会导致肢体灵活度和肌肉力量下降、骨骼变脆等现象。
最后便是免疫机能的退化，这会导致老年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变弱，对温度和适度等气候变化的抵抗力下降。[2]
所以，对于每一个人类来说，身体的衰老是无法遏制的，但是一些小小的适老化改造或许会为衰老的人带来一点点慰藉。
可参考的通用原则
如何着手开始房屋适老化改造呢？我总结了一些通用的原则，可以通过这些原则来评估一项适老化改造是否合适。
- 坚守老年人的尊严，保护他们的隐私，使他们能够自主生活。
- 从空间的功能考虑，可以根据活动动线来合理安排家具布局，以保证改造能够适应不同老年人的实际需求。例如，如何设置门厅这个区域中家具的摆放，我们可以参考老人进入家门之后的动线来设计家具位置。
- 保证活动的安全性，减少在家发生事故的概率。例如，可以在必要的地方为老人提供扶手或坐凳。
- 适当提前考虑到轮椅的使用需求。此时需要保证在日常回转和掉头的地方有不少于1500mm的回转空间，同时需要取消或降低地面上的垂直高差，例如取消门槛。
- 重视地面材质的选择。可以优先选择一些耐污、防滑、防水的材质，并且保证材质连接处不会产生高差。除此之外，老年住宅中需要谨慎使用地毯和脚垫，因为地毯和脚垫移位和卷边容易导致老人跌倒。
- 保证改造的成果对于老年人来说是实用的且容易被掌握的。
- 减轻照顾者的负担，为照顾者预留足够的空间。
另外，国家也出台了一些关于适老化设施设备的标准和规范。大家有兴趣也可以参加一下：《老年人照料设施建筑设计标准》（JGJ450-2018）、《无障碍设计规范》（GB50763-2012）、《老年人居住建筑》（15J923）、《无障碍设施施工验收及维护规范》（GB50642-2011）等。
改造细节
进入正题，对于“房屋”这样一个熟悉却又日益陌生的空间，我们可以进行什么样的适老化改造？
（一）加装“家庭报警系统”
首先需要考虑加装的是“家庭报警系统”。家庭报警系统可以保证在老人发生意外情况时通过呼叫触动按钮，确保老人及时得到救助。
这种家庭报警系统在住宅中有两种终端形式：一种是固定在墙壁上的按钮，另一种随身携带的紧急呼叫器。固定在墙面上的紧急呼叫按钮应该选择安装在老人活动频繁且容易发生意外的区域，例如浴室和厨房这样容易滑倒的地方。
同时，紧急呼叫按钮的高度也讲究，应该安装在在老人适宜操作的范围内，并且必要情况还需要加装拉绳，以保证老年人摔倒之后也能够到。[2]
（二）对照明灯具的改造
对照明灯具的改造同样很重要，毕竟老年人对于照明的要求比年轻人高许多。
在老年人的住宅中，照明的灯具应该注重使用，减少装饰为了兼顾一般老人和轮椅使用者的要求，开关的高度通常要求距离地面1100~1200mm。除此之外，还可以根据不同房间的功能设置不同的局部照明和备用照明。例如在光线较暗的长走廊和卫生间加装备用照明灯具，在床边加装感应式小夜灯，方便老人起夜。[2]
（三）在必要的地方加装扶手
如何评估什么地方需要加装扶手呢？
一般可以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在一些因为重心上下移动或者需要单脚站立而导致不稳定姿态的位置设置扶手，例如在门厅需要换鞋的地方、厕所坐便器附近设置扶手。二是，可以在一些老人日后可能会不行不稳的水平地面附近设置扶手，例如在一些光线昏暗的长走廊，或者是老人夜间起夜走向卫生间的动线附近。
如何设置扶手和选择什么样的扶手也是相当有讲究的。扶手高度最好设置为800mm—900mm，可以根据老年人不同的身高的进行适当的调整，以大腿根部关节为最佳。扶手的末端应向内收角至墙面或向下延伸100mm，这样预防老年人撞伤，也可以房主挂住老人的衣服。扶手内侧最好与墙面的距离不应小于40mm。扶手的直径以30~40mm最合适，扶手的形状应该选择便于抓握的形状，最好选择L形的扶手。
（四）对卧床的改造
在这一部分需要考虑的是床在卧室中的摆放位置。一般来说床有两种摆放方式，一种是三面临空的摆放方式。三面临空的摆放方式便于老人上下床和整理床铺，同时也方便护理人员照顾老人。另外一种是靠墙或靠窗的摆放方式。这种方式可以增加卧室中可利用的空间，但是可能会妨碍老人上下床和开关窗户。[2]
（五）对卫生间的改造
在卫生间中可以合理的划分干湿区，将洗浴湿区同坐便器、洗手盆等干区区分开，降低干区地面被水打湿的可能。比较常见的做法是，将“湿区”集中放置在卫生间的内部，将“干区”设置在卫生间的门口。[2]
同时，可以在洗手池前放置坐等，在淋浴区防止淋雨等。尽量保证在洗漱、洗浴等持续时间较长的活动中，为老人提供坐姿活动的条件。并且，可以在座便器侧面、洗浴区附近设置紧急呼叫装置。[2]
另外，卫生间的门应该设置为向外开启的门或者是推拉的门，这样便于老人摔倒时，救助人员可以及时进入卫生间救援。因为如果老人在卫生间中不慎摔倒会导致身体挡住门扇，使得救助者难以进入，进而耽误救援时间。[2]
除此之外还需要注意卫生间中各种洗浴设施的高度。
以喷淋设备为例，为了保证老人洗浴时上肢动作幅度的要求，喷头尽量距离侧墙450mm。同时，洗浴喷头的高度可以根据需要高低调节，让老人站着和坐着都能够使用。必要时还可以设置L行扶手，防止老人摔倒。[2]
以坐便器为例，座便器一侧应该加装扶手，辅助老人起坐。扶手的水平部分距离地面650~700mmm左右。竖直部分距离坐便器前沿约200~250mmm，上沿不低于1400mm。
（六）对收纳空间的管理
对于老年人来说，收纳空间的大小并非是首要的，收纳空间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要能够恰当地存放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物品，同时又要保证老人能够安全和方便地拿取存放的物品。对于老人来说，比较方便的使用高度大概是400~1500mm。
尾言
在《最好的告别》一书中，阿图·葛文德写道：“高龄老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之前的种种——丧失听力、记忆力，失去最好的朋友和固有的生活方式”，“老年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衰老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不仅关乎着生理还关乎着心理。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接纳衰老的过程，都能理解个人生命的有限性。有一个舒适的物理空间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从心灵上接纳衰老。
希望以上的内容可以在大家为家人或者为自己进行适老化改造的时候为大家提供一些启发。
参考阅读
[1]雷志铿. 广州地区1980年代多层住宅适老化改造研究[D].华南理工大学,2012.
[2]周燕珉，程晓青，林菊英，林婧怡. 老年住宅[M].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1.
[3] 高龄者住宅财团，老年住宅设计手册[M].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