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在今天的正式文章开始之前,我想先对我上一篇文章的评论区的一条高赞评论进行回复,也正好引出今天的话题:我们要怎样「欣赏」一张照片?以及我们要怎么样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下面是ta的评论原文:

「好奇作者主要通过本专业学到了什么?方法论?历史体系?各类大师风格技艺?从作者的作品集中,总有一种跟看很多街头摄影师作品一样的感受:为赋新词强说愁、得克萨斯神枪手。」

下面是我的回复:

很感谢你对我摄影作品的关注。虽然并不是很理解你关于我摄影作品后半段的评价「得克萨斯神枪手」,但对于前半段的「为赋新词强说愁」以及好奇我在「本专业」学习到的知识,我想可以尝试回答一下你的这部分问题。也借此希望各位在提问或者发言时能更有「语境」,以避免错过一些原本很有意思的讨论呢~

首先关于你所指的「作品集」,我想说你看到的或许并非我所谓正式的「作品集」。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互联网上能轻易找到我完整的「作品集」内容。我上一篇文章底下确实附上了一些我在外旅游的摄影作品和上篇文章中提到了一篇关于我一个拍摄项目的记录,我认为你所指的应该是这些内容吧。

你说,看我的这些作品时「总有一种跟看很多街头摄影师一样的感受」,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街头摄影师。事实上,在我的眼里,能被正式称得上「街头摄影师」的人已经是摄影师群体中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比如我提到的「罗伯特·杜瓦诺」「亨利·卡蒂埃·布列松」「马丁·帕尔」等等。不知道你是否在看这些摄影师的作品时也会觉得「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我自认我的作品远远不及这些大师们的百分之一,但仅就我所展示那些风景照片来看,不过只是在拍下一些生活中的寻常场景,记录生活的一些普通时刻罢了,远谈不上「街头摄影」。至于我通过本专业学到了什么?正如我上篇文末所说,在一片短短数千字的文章要说清这些是不大可能的。若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在接下来时间更有耐心地交流。

正文

由于「好看」本身就是一个很主观的事情,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认知标准和审美习惯。我在这无意提出所谓的拍摄习惯和标准,仅尝试提出一个方法论供大家参考。一句话概括就是:思考——模仿——实践。

首先,我打算从「好看」的照片这件事开始,提出几个我认为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好看」照片分类,即,黑白摄影,彩色摄影,概念摄影,然后聊聊我关于这几种「好看」照片的拍摄思路。我想说明的是,这几个类型往往不是独立分开的,在摄影的发展过程中,他们也在受相互影响、相互作用。这里关于摄影史的内容,我想之后有机会可以展开讲讲。今天让我们先聊聊更「实用」的「拍摄方法」。

从最基本的角度来看,颜色、构图、灯光——这些决定了一张图片的基本内容。但正如安塞尔-亚当斯所说,「好的照片没有规则,只有好的照片。」[1]这些内容本身并没有某个固定的范式标准,正如上面所说,所谓的「好看」只和我们自己的「审美」有关。

所以在开始拍照之前,我通常会有意识地在脑海中想象一下「我」认为的好看的照片是什么样的?这能帮助我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更有目的性地进行拍摄。关于这点我还想展开讲讲。有时候,在拍照的时候我不知道会遇到具体什么样的场景、天气、路况等等。这里想象「好看」的照片,更大的意义其实是通过冥想式的自我思考,认识自己对于摄影的美学风格。

了解了「自己想象的好看的照片」,我通常会去寻找一些「好看」的照片作为参考,然后尝试去模仿拍摄出相似的内容。这里的参考对象或许可以和使用的拍摄器材联系起来,比如:我想尝试使用手机摄影,那么我可以用手机拍摄出什么样我认为好看的照片呢;又或者我今天带了一台数码相机出门,那么问题又可以是:我今天带了这台数码相机,那用这台数码相机可以创造出什么样我认为好看的照片呢?在检索参考对象的过程中,越接近自己所具备的具体条件,往往越容易实现最终想要的效果。

完成了以上两个步骤以后,如果有一些答案出现,那我想距离拍摄出想要的「好看」的照片就不远了。

黑白摄影:

举个例子:下面这张图①是我在一个地铁站旁拍摄的两位姐姐在遛狗的照片。我想拍摄这张照片的原因在于,我内心中有的一个参照对象是日本摄影师森山大道的街拍作品(见图②)。我想通过举例说明的是,和参照物的具体内容并不是要一模一样照搬照抄。重要的是,要理解这张作为具有参照性的照片所具有的特殊的地方。比如,森山大道的作品以不同寻常的构图方式,高对比度的黑白色调,甚至还有高颗粒感的画面质感

但是要注意的是,森山大道的作品之所以会成为极具有代表性的日本街头摄影,本质上并不是由于具有上述这些特点的照片需要多么高超的技巧和水平。相反,在黑白胶片(或是数码)摄影中,粗糙的颗粒感、高到缺失细节的黑白对比照片都是技巧不成熟的表现。他的作品价值正是在于突破了当时的某种单一的审美范式,和主流的摄影背道而驰,甚至联合了几位后来同样十分厉害的日本摄影师联合创办了名为的「挑衅」杂志。

图① 摄影:我(Xinlong Lin)
图② 森山大道 ( DaidoMoriyama ) , Shinjuku

 

彩色摄影:

摄影:我(Xinlong Lin)

提到彩色摄影,不得不提到我特别喜欢的另一位日本摄影师川内伦子了。在很多时候,我想我在拍摄彩色照片时,我的拍摄思路总会不自觉地受到她的影响。关于她的摄影作品的详细讲解,B站上的尾麦有一期节目我认为讲得很不错,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他的视频。如果你还没看过她的作品,用一句话不太准确地概括她具有代表性的摄影书「照度」(illuminance),大概就是:拍摄生活中一些寻常场景,包括但不限于「静物摄影」、「景观摄影」等。

关于如何从技术角度上分析一张照片,我想用这张大海的照片举例。首先是正方形构图——众所周知,川内伦子习惯使用中画幅相机拍照,所以这是一张6X6的中画幅彩色胶片作品。其次,在大海的右上角有一块白色的光斑——表明了这张照片的曝光值,是偏高的(偏高但是不完全过曝),或者说,在高光的分布上,右上角的太阳光反射被完整地保留甚至有可能被加强了。剩下的是三只海鸥的飞行轨迹,呈三角形分部在画面中三个不同的平面上。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是仅仅是拍出高光过曝的海面,事实上在今天我们大多数使用数码相机的情况下,是一件相对轻易就能完成的事。于是,下次去海边的时候,不用想太多就可以尝试着拍摄了。

 图③ 摄影:川内伦子

以及下面是一些我认为一些可能可以直接帮助到你的一些拍摄小技巧:

选择一个特殊的视角:

可以从上、从下、从左、从右……多数时候,我只跟随自己的心情来决定为什么要从这个角度拍摄。以及在前一篇文章里我提到了摄影眼这个概念,大概意思是说,即使没有带相机,或是手机也可以在生活中随时思考要怎么拍摄。

这里我还想补充一点,在日常生活中这样的意识当然是对摄影技巧提升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有时候我们会不自主地选择沉浸在某个生活时刻的感受当中,享受美景和身边的人,不去想太多关于摄影或者如何拍照的事情(这时的摄影只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之一罢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有效提升摄影技巧的方法呢?当然是有的——我们在观看其他人的照片的时候,思考这张照片是如何拍摄出来的。这有助于我们在实践拍摄中更好地实现脑海中的想要的效果。举个例子:拿图③来讲,我第一眼看这张照片的想法是:这样的照片太好看了吧,我好像一辈子也拍不出来这样的照片。当然,牛逼摄影师们灵光乍现的充满灵性的照片是不可复制的。但这样的照片也是绝对可以从技术上分析的。

我在这里还找到了一篇卫报(The Guardian)关于如何拍摄好照片的文章,我整理了其中的几点:

靠的更近(Get closer)

靠得更近可以除去一些不想要的信息,以及拍摄到更有趣的具有丰富细节的画面。

观察光线(See the light)

一天中的不同时候的光线效果不同,可以多观察,然后做出拍摄计划。

用手动挡拍摄(Shoot on manual)

尝试不同光圈和快门速度下所带来的画面效果,甚至用慢快门边按快门边移动,会带来有趣的效果。

用更好的镜头(Get good glass)

更好的镜头会有更好的光学效果,可以提升画质。

用RAW格式拍摄(Shoot in raw)

关于什么是RAW格式,可以看知乎上的这个帖子

用软件微调你的作品(Give your pics a pep)

拍摄完照片以后,几乎不太可能直接获得令自己完全满意的效果,这时候就需要不管是Lightroom、Photoshop,还是手机上的Snapseed、自带修图软件等等去把照片微微调整一下。

概念摄影:

摄影:我(Xinlong Lin)
Oliver Richon, Portrait of a Monkey with Fruit, 2008, c-type print, 91x115 cm

在概念摄影上,我最开始受到的影响来自我们学校上一任系头(header)Olivier Richon。在我们今年的毕业展上也可以看到,我们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受概念摄影的影响。关于什么是概念摄影,一句话来讲就是——用常规或非常规的摄影方式表达自己想要表达或探讨的某个主题和领域。看起来这好像只是一句平平无奇的概括,但事实上,在里面有趣的地方恰恰就是在——摄影方式。我们时常在创作中思考的问题就包括但不限于:既然有很多媒介可以选择,那为什么要使用摄影呢?换句话说,摄影的本质是什么呢?

FRIEZE上一篇Olivier的采访中他是这么说的:

摄影与某种在盲目与光明、缺席与在场、碎片与完整之间摇摆不定的拜物教没有什么不同。

Photography is not dissimilar to a certain fetishism which oscillates between blindness and illumination, absence and presence, fragment and completeness

这句话也诠释了他对自己新作品内容的描述。在这些作品中,原本应该是人为主体的肖像画被替代成了动物,画面中的内容在挑战我们看到照片时所产生的认知和心理活动。就像这篇文章中描写的:

他所有的照片似乎都暗示着非常具体的含义,但拒绝透露任何东西。它们更像是对寓言的模仿,而不是寓言本身,它们投资于矛盾的美学,并承诺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展开的叙事内容或意义,或者同样地,永远不会实现。

而在我那组照片中,我使用各种不同的静物创作张力,看似奇特的造型和灯光营造了具有某种叙事的氛围。至于具体我在探讨的内容,我想先卖个关子,你可以在评论区回复你看到的内容。

简而言之,在概念摄影中,形式、内容都是为了某一个概念而服务的。换句话说,在概念摄影中,你拍的什么未必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要说的是什么。这与我们平常所看的大多数摄影作品或许有所区别。比如,家庭相册、风景照片等等。家庭相册中重要的价值在于照片中所记录下的家人的样子,或是家人们的具有纪念性的时候;风景照片中,风景本身所带来的欣赏价值就是照片本身的大部分价值所在了。

写在最后

总结一下,从黑白摄影开始我提到了从一些自己喜欢的摄影师开始,寻找想要拍摄的照片风格,然后再看照片时就开始思考如何实现这张照片的风格。最后在概念摄影中我提出了,在概念摄影中创作会更倾向于表达的想法和观念,摄影的形式和内容都在为这个概念服务。

以上就是我在创作时的一些心路历程,如果你愿意看我写更多的文章,请不要吝啬你的充电和评论,每一次你的鼓励都是在为你想要的那个世界投票。

以及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关注我的个人公众号「花火画册」。上面有我的日常摄影作品,每周更新一次,关注她,是你的摄影品味。

下面是最近和以前的公众号内容:

家里的一些角落

一些天空中的神话想象

摄影作品丨夏日幻想(Summer Rhaps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