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星划过

《强风吹拂》,(日)三浦紫苑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10月出版。

知乎网友“Chris wang”在回答一个讨论费德勒、纳达尔和德约科维奇谁才是网球GOAT的问题时,写了这么一段话:“失败者的伟大需要人文情感和审美判断进行兜底,并必然诉诸于过程的传奇色彩;但是胜利者的伟大则可以自证其伟大的必然性。”

(左起)德约科维奇、纳达尔、费德勒

这段话可以反过来理解,有一种伟大是胜利者的伟大,这种伟大来自胜利本身;而另一种伟大是失败者的伟大,这种伟大需要观众对其注入感情和审美,同时需要一段传奇的过程。

我们很容易在赛场上找到这样的例子,比如足球圈的大V“羽则”给我们报了以下的菜名:巴乔罚丢点球之后的落寞背影、皮耶罗欧冠决赛后安慰抱头的布冯、拉姆在倒地掩面的队友中独自站立、梅西与大力神杯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的眼神……羽则说:“真正伟大的传奇球星,往往能将这些失败视为看见山顶美好风光的必经之险,一种未来更加勇往直前的力量之源。”而在虚构的作品中,有一支队伍就让我们认识到了“失败者的伟大”,那就是在《强风吹拂》中,以一支杂牌军创造箱根驿传史上最大奇迹,成功“登顶”的宽政大学长跑队。

大迫杰(2小时05分50秒的成绩打破亚洲纪录的日本马拉松运动员)
不破圣衣来(在2021年第39回全日本大学女子驿传第五区赛段连追六人并打破区间记录)

如果套用一句网上的段子,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人生也同样不能没有《强风吹拂》。当看到大迫杰和不破圣衣来的精彩表现时,网友们惊呼“阿走走进现实”“大迫杰是阿走的原型吧”(其实不是)。这部作品能够“破圈”,固然离不开三浦紫苑精彩的原著和再上层楼的动漫改编,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从十人的队伍身上,看到同样在人生路上长跑的自己。

 

英雄自当遇强则强(《当战》)

“你知道对长跑选手来说,最棒的赞美是什么吗?”

“是‘快’吗?”

“不,是‘强’。”

《强风吹拂》动画,由Production I.G负责制作,全23话。

虽然竹青庄(宽政大学长跑队宿舍)一共有十名房客,但作者三浦紫苑的大部分篇幅还是聚焦到了主角藏原走身上。作为被跑步之神所青睐的主人公,阿走一直以来都缺少一颗能匹配身体的强大心灵。“我跑得比灰二哥快,却不敢说自己比他强。我动不动就生气,而且满脑子只在意输赢。”从被清濑灰二“欺骗”到全身心投入箱根驿传,阿走逐渐明白,他所要追寻的,便是“强”。

从清濑灰二到“神童”杉山高志,他们或用言语,或身体力行,告诉阿走什么是“强”。灰二告诉大家,长跑其实是“一场和自己内心搏斗的战役”,所以必须“倾听自己身心的声音,小心谨慎地磨炼自己。”“神童”则在身患感冒,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坚持完成箱根驿传最困难的第五区,那“双眼涣散却仍死盯着前方的模样”终于让阿走明白,跑步所需要的“强”是“再怎么痛苦也要向前进的一种力量,以及持续与自己战斗的勇气,也是不只着眼于眼睛看得到的纪录、更要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极限的毅力。”

身患重感冒的“神童”杉山高志竭尽全力完成最困难的第五区。

终于,在明白了何为“强”之后,阿走在他负责的第九区里终于实现了身体与心灵的完全契合,不知道何为跑步的心灵终于追上了跑步之神所赐予的身体,超越了身体带来的“跑者高潮”,达到了精神高度集中下“ZONE”的状态,刷新了六道大学主将藤冈刚刚创造的区间记录。

藏原走在第九区达到“ZONE”的状态

宛如划破夜空的流星。你奔跑的姿态,就像那一道冷冽的银色流光。

如此璀璨夺目。我可以看到,你奔行的轨迹散发出白色的光辉。

在《强风吹拂》的第九、第十两章里,十名队员一一登场,和阿走一样,他们每个人都需要面对“强”的困难。孱弱的躯体、家庭的羁绊、心灵的负担、身体的病痛……但正所谓“英雄自当遇强则强”,在三浦紫苑的超长群像镜头里,十名队员不断前进的每一步,都在证明他们的“强”。而读者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仿佛很容易就进入了“心流”,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同样面对各种困难的自己。

宽政大学长跑队的十名成员

不管跑不跑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同理,也有各自的喜悦。不论任何人,都有他必须面对的烦恼;即使明知愿望无法达成,也挣扎着向前进。

我们是否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强”?

崎岖夹杂了梦幻(《莫问一生》)

“箱根山岳险天下!”

对于宽政大学的杂牌军来说,箱根驿传一开始似乎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除了清濑灰二和藏原走,也只有尼古学长曾经拥有田径经历,其他人要么从未尝试长跑,要么只有足球、剑道等方面的经验。但到了最后,他们却以第五名的成绩冲线,并取得了总成绩第十名(和第一天去程冠军相差十分钟以上的大学,第二天返程将在去程冠军开跑十分钟后同时出发,时间差距自动加到合计时间内),获得下一年箱根驿传的种子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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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岩仓雪彦在第六区跑出区间第二名,和第七区的平田彰宏交接棒。

在这一场梦幻的征途背后,自然离不开作者的精心安排(或者说“开挂”)。“因为大家的酒量很好。”作者通过清濑灰二的醉话,暗示了这十个人有极强的潜力可挖,且除了漫画宅男“王子”,大家都有体育运动的经历,再加上清濑灰二的科学周详的“魔鬼训练”和根据每个人特长安排的区间顺序,最终取得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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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平田彰宏在第七区和阿雪交接棒。

当然,作者的“开挂”也有个限度。就像知乎上有网友提问,如果“神童”不感冒,宽政大学会获得第几名?网友的推算是保五争三,因为宽政大学和前两名的整体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对于宽政大学,就算拥有阿走、灰二、阿雪学长这三个能冲刺区间赏的选手,“登顶”箱根驿传也显得过于夸张。就小说而言,作者需要给他们设定一个能产生剧情冲突的合理结果,那么,为下一届种子席位而拼搏,就是作者的答案。

为了这一结果,三浦紫苑安排了“神童”在为箱根驿传各项事务奔波劳碌后感冒发烧。这样,在“王子”第一棒跑出最后一名后,穆萨和双胞胎竭力缩短的时间差距又被拉长,也逼迫参加第二天返路赛段的五名选手不得不燃烧殆尽,为提升名次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KING”坂口洋平完成第八区后和藏原走交接棒。

于是,阿雪在下坡一路狂奔拼到脚底流血,灰二忍受身体巨大的痛苦迈向终点,阿走、尼古学长和“KING”都要突破自己的极限全力奔驰。“跑步是力量,而不是速度;是虽然孤独,却也跟他人有所连结的一种韧性。”通过箱根驿传,十个人的脚步和心灵彼此衔接,终于达成了“史上最大的奇迹”。

藏原走在第九区刷新区间赏,和第十区的清濑灰二交接棒。

只要箱根驿传继续举办下去,这支小队伍勇敢面对挑战的事迹,将会一直传颂下去。

绽放一次就足够了(《无名之辈》)

没有人知道为何清濑灰二要组织大家参加箱根驿传。

作者也没有告诉我们,在这一次的奇迹之后,宽政大学在之后几年的箱根驿传成绩如何?

电影《强风吹拂》,藏原走(林遣都 饰)和清濑灰二(小出惠介 饰)

我们所知道的是,因为清濑灰二的最后一棒,年轻的大一学生考入了宽政大学,加入了田径队。而清濑灰二和阿雪、KING、尼古学长,则是完成他们人生最精彩的一次绽放。

清濑灰二

尤其是打了止痛针上场的清濑灰二,他抱着“以后再也不能跑步”的决心,走到了第十区的起点,等待着阿走的交接棒。为了这一棒,清濑等了整整四年,从选择竹青庄的住户到定下箱根驿传的目标,从安排训练、包办伙食到排兵布阵。箱根驿传对于他,或许是一道分界线。

是跑者清濑灰二最后的绽放。

是教练清濑灰二最初的起步。

阿走与灰二

清濑灰二和六道大学的藤冈是高中同学,受伤后的他没有选择六道大学这样的跑步名校,来到了完全没有长跑氛围的宽政大学。这是清濑灰二选择对自己的“再认识”,和阿走一样,他也需要思考跑步的意义。

我,到底为什么而跑?

最终,灰二遵循内心的渴望,坚持到了最后。他等来了第十名队员,在教练和队员两种身份上都竭尽全力,而他的队友们也给予了他最美好的回报。终于,灰二迎来了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电影《强风吹拂》,阿走与灰二交接棒。

强风,拂过身体。

清濑汗水淋漓的脸上慢慢绽出微笑。那是当一个人豁出所有、也得到所求的一切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我的猜想是,清濑灰二明白自己只能全力奔跑一次,所以选择了箱根驿传,选择了一个纯洁又残酷的谎言,遵守了与阿走之间的约定,完成了一开始只是自己,最后是所有人的梦想。

强忍腿部剧痛的清濑灰二以第五名冲线,宽政大学获得总成绩第十名,获得下一年种子权。

“举办箱根驿传的目的,除了培育世界级跑者之外,也是为了拓展日本长跑界根基的版图。”

让越来越多的人热爱跑步,或许,这就是清濑灰二选择绽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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