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多年的《上班记》出版了,诚如执笔者 文靖  所说,《上学记》关于「幸福」,而《上班记》则关于「荒诞」。在国难中求学,遇得良师益友,虽环境艰苦也不觉得苦,而在新社会里工作,即使遇得同道,也因为社会环境的无常和社会运动的突飙猛进,最多也只能偏安一隅,苟且工作。

何兆武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历史学者、思想史研究者,2021 年 5 月 28 日逝世。生前著作等身,译作等身,译介了包括卢梭、康德、帕斯卡尔的思想家的重要著作。他说,自己希望成为一个「纯粹的观者」。

《上学记》于 2006 年由生活 · 读书 · 新知三联书店出版,该书口述了他自己的求学历程,因时处战乱年代,故而也夹杂了诸多对时代的指涉、对学术人物的臧否、对学术之路的探索,这些口述文字,因其「真实、真诚、真心」而被认为是「一部知识分子的心灵史」,多次再版、热度不消。在《上学记》中,作者提及还有一部《上班记》,因事涉是非,要等到何老百年之后才可出版,因此,自十几年前起,《上班记》就是万众期待的书籍,去年何老过逝,执笔者文靖同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第一时间便将《上班记》推出,简体版要想出版估计还得一段时间,而笔者有幸请朋友自澳门带回,一睹为快。

对比两本书,可以发现《上班记》延续了何老一贯的口述风格,语言温和而不失力量。在何老的口述中,最多的是老实话,第一人称的叙述,平和而不抱怨,真诚而不欺瞒,对人对己都宽容。这一点与其他的受难者口述不一样,不少人的回忆录都太过自我,包含着「隔都心态」,以为受难者便有着天然的崇高,想把过去受的气全部撒出来(当然,这样的文章我们也能理解,也可以放出来讨论)。但何老的叙述不同,镇静有力,平铺直叙之下也有波澜,这大概有两个原因:

其一,何老自称想成为「一个纯粹的观者,在思想里找到安慰便已足够」,因为思想和逻辑的训练,叙述上也始终隔着一层,这给他的口述史增加了客观的底色;

其二,何老是幸运的,运动对他的牵涉不深,所以运动中也隔着一层。在那样的环境中,能不被人整已是幸运,要能做到不去整人更是困难。不能说疯狂年代中何老没做过错事,但在诚恳的语气中我们能知道,他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客观的视角加上客观的经历,使得这份自述不同于其他自述。从时间上看,两本书几乎讲完了何老自己幸福而荒诞的一生,但这幸福与荒诞的双重变奏其实与环境对人的影响无法脱离。这两本书是如此「自我」,专注于自己的内心感受,毫不留情地臧否人物、评断时代,无论人物的地位是多么高,时代又是多么乱,何老依然保持自己的判断力,将热情寄予学术,将理性寄予其他。而这,算是客观之外的一种「主观」吧,保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主观。「读史使人明智」,希望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买来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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