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想过鳗鱼的一生是怎样的吗?当我阅读完这本《鳗鱼的旅行》时,才意识到这种时常被人们摆上餐桌,已经与人类共存了上千年的鱼类,事实上我们对它还有那么多的不了解。而透过这本书,才明白它是如何成长繁衍的,人类对它的认知是如何逐步建立的,以及最终这种始终神秘而带有隐喻气息的生命,是如何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遵循着它独有的生命时钟的。

鳗鱼的成长与变化

鳗鱼出生在大西洋西北部一片叫马尾藻海的区域,在作者的描述里,这片海域并没有确切的位置,它处于不断的变动中,大体上位于古巴和巴哈马群岛往东北一些,北美海岸以东的地方。在那里出生的欧洲鳗鱼们首先出生会以类似柳树叶子的形态,而此后它们会穿越大西洋几千公里的距离游向欧洲海岸,等到经过 3 年左右的时间后,欧洲海岸的人们看到它们时已经是一种类似玻璃棒形态的鳗鱼,当地人有些会捕捞它们,将它们视作美味。幸运躲过捕捞的鳗鱼们会游向各个河流中,由海水进入淡水生活,此时鳗鱼的形态又会产生变化:变成蛇形,眼睛小,皮肤出现黄色,棕色以及灰色混杂,成为黄鳗。而后穿河入溪水,池塘,沼泽甚至于穿越湿润的灌木与草地。最终停在某一个它们满意的地方,呆上数十年之久。突然在某一年的某一天,野生的黄鳗有了繁殖的需求后,它们会进行最后一次的蜕变:表皮上的深色小时,色泽变得清晰鲜艳,两侧呈现银色,这就是银鳗。秋天到来时,无论银鳗们处于哪条河水溪流中,它们会再次游向马尾藻海,在那里完成交配繁殖后死去。

在查找的资料中也发现,鳗鱼很难被人工繁殖,也就是说鳗鱼的交配繁衍需要在深海中进行,模拟成本很高,因此相对而言人们更加倾向于人工养殖,即捕捞鳗鱼苗,但同时人工养殖也存在很大难度。

人类对鳗鱼的探索

相较于一般的自然科普类书籍而言,《鳗鱼的旅行》同时也还分享了人类是如何在漫长的与鳗鱼相处的过程里逐渐形成对它的认知的。这里首先会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亚里士多德,也就是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很早提出鳗鱼不分雌雄,它们的产生和彼此没有关系,他花费了许多时间去研究鳗鱼,这种不同于大部分鱼类的物种,他解剖后记录下鳗鱼体内没有鱼卵,甚至找不到运送卵子或者精液的管道。在当时的人类眼中,鳗鱼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未解之谜一样,尽管亚里士多德提出了这样的理论,但后来依然有为数众多的学者们希望能更了解鳗鱼。

对鳗鱼的研究开始进行到 1668 年弗朗切斯科雷迪证明了创造生命需要卵子和受精之后,1707 年桑卡西尼剖开了一条肥大的鳗鱼找到了类似鱼卵与生殖器官的东西。后来科学界相继进行不停地寻找鳗鱼的生殖器官与鱼卵进行验证的过程中。而此时另一个伟大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这里: 20 岁的西格蒙得佛洛伊德,是的,就是未来那个伟大的心理学与精神分析学家。他的目的是解剖并找到鳗鱼的睾丸,然而长时间的工作并没有得到期望的回报,他研究的 400 多条鳗鱼里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这样写「我手上沾满了海洋动物白色和红色的血渍,我内心看到的一切都是动物死去后那闪闪发亮的组织,它们总是进入我的梦境。我心里想的只有那些宏大的问题,它们是跟睾丸和卵巢———那些普世的关键问题联系在一起的。」

在苦苦探寻无果后弗洛伊德放弃了这条路径,而这本书的作者幽默地写到


「鳗鱼欺骗了他,这或许导致了西格蒙得弗洛伊德后来离开纯自然科学领域,转而投入更为复杂和无法量化的心理分析。另外说到弗洛伊德日后将深入研究的那个领域,鳗鱼让他捉摸不透的方式也颇具讽刺意味。它们在他面前隐藏了自己的性行为,这个后来将会确定整个 20世纪的人的性和性行为观的男人,这个对人类内心机制研究达到前所未有深度的男人,在鳗鱼身上甚至都没能找到性器官。他去的里雅斯特寻找鳗鱼的睾丸,却只找到一个未解之谜。他想了解一种鱼类的性行为,结果却充其量只是在人类自身的性行为方面有所发现。」

鳗鱼的意象

这本书同样还根据鳗鱼的特点探讨了它之于人类而言是什么?

1.恐惧感

鳗鱼类似于蛇状的身体,滑腻的表皮,杂食的习性以及习惯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的特点,种种都让人感到恐惧。而它们返回出生地繁衍并死去的习惯,有种宿命轮回感。而这些部分,其实类似于北欧神话里的巨蛇耶梦加得,也就是诡计之神洛基和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的第二个儿子,人们恐惧于那些未知的事物,所以想象着那些神话来将它们划分清楚,无论是多么庞大的力量,一旦它有了清晰的来源去处,那么恐惧就会减弱不少。

传说中的耶梦加得是环绕尘世的海蛇,它将身子包裹住整个世界,首尾相连,也就是一条衔尾蛇的样子。它雌雄同体(有意思的是鳗鱼同样能够根据环境与同类密度改变性别),象征着「一切」,「完美」,「轮回」。而鳗鱼的一生从离开马尾藻海与再次返回那里并死去,正契合这一点。

2.神秘感


鲑鱼与鳗鱼的生命形成了对照,鲑鱼是一种在淡水中交尾而后后代去到海里,性成熟后后代们会返回父母交尾的地方进行交尾的溯河洄游鱼,而鳗鱼则是降海洄游鱼,他们在海水中出生,在淡水里成长最后去到海水里交尾死去。相比于鲑鱼的宿命感而言,人们对鳗鱼的认同更强一些,他们的命运轨迹更难以琢磨——你不知道一条黄鳗什么时刻会变成一条银鳗,你甚至很难跟踪鳗鱼从河流中返回马尾藻海的轨迹。而鳗鱼的神秘气息,其实某种程度上也隐喻了人类的命运一样,我们似乎都会有共同的终点,但是抵达的方式与时间却截然不同。

「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有区别,而且这种区别是不可更改的、明确的。人与动物是不一样的。 慢慢地我还懂得,不只是人与动物之间有区别,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有区别。它们的界限更为模糊和不确定。这种区别似乎更多地存在于我们看待动物的方式中,而不是动物的天性中。如果我们看一种动物,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某些方面,那我们就不可避免地会跟这种动物亲近。这并不意味着杀死某种动物很容易,或者可以变得很容易,这只意味着动物与动物是有区别的。人类的同情心似乎就是这么建立的。与一只跟你对视的动物,你是可以产生共鸣的。要杀死这样一只动物也就更难了。」

双线叙事

双线叙事似乎已经成为不少书籍的习惯,但是对于一本以科普为重点的书而言,依然是亮眼的特色,书的一半部分在写作者与他的父亲是如何与鳗鱼产生连接的,他的儿时与父亲一起在河里钓鳗鱼的经历,到成长后他们研究更有效的钓法,直到最后父亲病入膏肓后,他们很难再一次在河流里寻找到鳗鱼。

某种程度上鳗鱼既成为了他们感情维系的见证,同时也代表了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鳗鱼是如何进入他们的生活的。我知道这一条线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很像 Tim Burton 《大鱼》(Big Fish),特殊的那条鱼让他们原本平凡的生活变得有滋味可循,作者同样也在写作时表示即便儿时钓鱼时父亲多次说过他之前的如何如何,但后来作者意识到或许在拉上自己掉鳗鱼前从未去钓过鱼,但那已经不再是重点。所以本书的作者帕特里克·斯文松也凭借着半壶获得了瑞典文学大奖———奥古斯特奖。你很难单单将它视作一本有趣的科普读物,其中也包含了关于人生哲学,时间变迁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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