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文章《记录猫猫的数字生活——小耳朵的日常》发出后，收到了很多朋友的加油鼓励，特此感谢。很不巧，文章发出后没多久，小耳朵就生病了。几个月来疲于奔走，没有再细更小耳朵的动态。如今病情得愈，就赶快来和大家分享抗病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啦。
我也把这段生活记录做了视频，没有本文详细，但影像比较多，可以配合食用。
就从前去看病的那一晚说起吧。
长夜
这是一个漫长的晚上。
入夜，因为小耳朵的反常的倦态精神，我带它去了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原本以为只是小问题，却得到了一系列严重的诊断报告：发烧、炎症、贫血、营养不良……病因仍未有找到，更多的检查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做。
在医院的时候，生性自由的小耳朵为了反抗医生测量体温和抽血，拖着病躯使出了浑身力气，又产生了应激反应，到家后闷闷蜷缩着，母鸡蹲在毯子上，呼吸急促。
医生开了很多药，退烧的、补血的、抗生素、营养冲剂……我依次为小耳朵喂上，撬开它有气无力的嘴巴，用一毫升的针管慢慢推入。
才来家里两周，却遭遇这样的变故。那一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把病恹恹的小耳朵放在床头柜上后，我就用手机翻阅着各种文章，恶补猫猫健康知识，想要弄清楚它到底得了什么病。
几个小时里，除了不断地给发烧的小耳朵换水、物理降温外，我大概也搞清楚了血常规几项指标的含义、什么是 SAA、猫猫常用的药物品牌等等。当时非常担心小耳朵患的是猫类绝症传腹，但越了解越觉得病情相像，于是折腾了一晚上，分别在公众号、豆瓣猫组、知乎等处查阅了几十篇博主们总结的资料，算是缓和了一些焦虑：不同于我此前的认知，猫传腹虽然在过去是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的绝症，但近年来有了治疗突破，已经出现了特效药。不过国内没有引进，只有仿制药，价格不低，一个疗程下来要花上几千块到一万多。
这个经济负担确实不小，但比无药可救好太多了。小耳朵难以入睡，在毯子上翻来覆去，又起身踩了会儿奶。我摸摸它的耳朵，还是很烫，退烧药并不管用，我和小耳朵在反复折腾中等来了天亮。
传腹
在这里为养猫的小伙伴做一些简单介绍，希望你用不上这些知识。
猫传腹，全称「猫传染性腹膜炎」，由猫科冠状病毒（FCV，Feline Coronavirus）变异而来，一般是感染了冠状病毒的猫受到环境刺激产生应激反应后发生变异。虽然名字叫传染性腹膜炎，但具备传染性的实际是冠状病毒，变异后的传腹不会传染。猫冠状病毒很容易传播，野猫和宠物店集养的猫都有大概率携带。单纯的冠状病毒只寄存在猫的肠道内，不会有太危险的病症，只有入侵其他器官的变异冠状病毒才会发展为传腹。猫传腹的发作常见于不足一岁的幼猫时期。
依据有无腹水的特征，传腹可以分为两种，湿性传腹和干性传腹。湿性传腹来自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在胸腔或腹腔产生腹水，进而导致猫猫肚子变大、呼吸困难、经常母鸡蹲。但腹水本质上是营养物质，轻易不要抽取，可以在康复过程中逐步被猫猫的身体消化。小耳朵就属于湿性传腹，胸水和腹水都有。而像眼部炎症、抽搐等症状，则是干性传腹的病症。不过，传腹的诊断非常复杂，目前没有除了开腔以外的确诊方式，而开腔往往就是尸检。所以传腹只能高度怀疑，也并不是有腹水就是湿性传腹。诊断传腹的一个重要指标是「白球比」，即白蛋白和球蛋白比例。白球比的常规值为 0.6，患有传腹的猫白球比往往低于该数值，但也不排除有的猫天生白球比低的情况。
诊断
漫长的一夜后，我在第二天一早再次带小耳朵去了医院，医生为它剃掉了腹部的毛发进行 B 超和 X 光、生化等项目。结果确有腹水，以及白球比较低，都符合传腹的特征。虽说有些准备，但如此结果还是沉重的打击。两天时间已花掉了几千块检查费和药费，后续还有高昂的特效药费。走出医院之后我步履沉重，所幸还有很多即刻和少数派的朋友们的鼓励。于是我开始着手寻找药商，准备进入治病阶段。
但那天小耳朵的情况很不好。高烧反复，在退烧药吃过限量后我根据医生的嘱托用冰块物理降温，成效不好。平时狼吞虎咽的罐头看都不看，猫粮和零食都充耳不闻，只好用针管硬喂些鹌鹑蛋。太阳下山的时候，一度昏厥过去。
对小耳朵和我来说，那都是很艰难的几分钟。它看起来就要挺不下去了，睁开眼的力气都不再有。我把它抱在它最喜欢的毯子上，轻轻托起它的脑袋。我以为这是告别了。
然而似乎是闻到了毯子的味道，缓和一会儿后，小耳朵又颤颤地站了起来，踩了会儿奶。
人类始终没有搞明白猫猫踩奶的原因。但那时我的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一种猫猫的宗教仪式，一种祈祷和顽强的生机。当我快放弃希望的时候，它却很坚定地选择了活下去。
于是，给小耳朵喂了些吃的后，我再次出发去了医院。医生为它打上了激素，这是医院能给予的最后手段了。回家后，小耳朵虽然还是神情恍惚，却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又开始不断地踩奶。
后来，在即刻的朋友和药商的帮助下，小耳朵即时打上了特效药。也许是一针下去精神了，疼地哇哇叫的同时，小耳朵终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东西。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了。
终于，开始了漫漫治疗路。
治疗
传腹的特效药是油剂，粘稠、抽针缓慢，打起来疼痛无比。一天一针，合下来要一百多块钱；疗程共五十五针。在打针的第一周，我每天带小耳朵去医院打，医院只收打针费。不过，小耳朵对医院十分抗拒，每次都激烈反抗。
如果你的猫猫也不幸患有传腹，建议少去医院。一来医院毕竟是病患居留之处，病毒多，对免疫系统遭到破坏的传腹小猫来说潜在威胁大；二来传腹猫猫很忌讳应激，应激会导致冠状病毒变异和入侵加快，医院又很容易应激。
在医院打针的第七天，体力逐渐恢复的小耳朵加大了反抗的力气，在打针时狠狠咬了我一口。由于刚到家几天并未打完疫苗，又是导致出血的三级暴露，不得不去打了狂犬疫苗，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再加上药商的建议，最终我决定在家亲自给小耳朵打针。
亲手打针还是挺刺激的，看过再多资料也是纸上谈兵，真要动手还是忐忑。如果你也碰上了和我相似的情况，也可以多上网看一些指导视频，另外可以买些猪肉来试试扎针手感。
虽然在家里环境相对熟悉，又有美食诱惑，但油剂打起来毕竟太痛。在我抽药的时候也能切实地感受到，一毫升的药也要一滴一滴抽，极为粘稠费力。万幸在我的连哄带骗下还是花了大半个钟头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打针。打完针后用保温袋热敷一下，可以加快药效吸收。
就这样，在小耳朵不情不愿的配合下，逐渐打完了整个疗程；用来存放打完针管的小桶也从松松散散打到了满满当当。其实越到后期小耳朵反抗越激烈，扎一针不行就要再扎一针，有时一天能扎三四针，甚至有一度每日的打针就能花去我两个小时时长。这是因为打的太多，皮肤出现了溃烂，留下不少伤疤和淤青。在这段时间里，小耳朵的背部毛发下全是针口，摸都摸不得。如果不小心触到痛处，它就会露出想要刀人的表情。
治疗前后，小耳朵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罐头再也没有吃过；爱上了酸奶，还只喝人喝的含糖酸奶，拒绝无糖的宠物酸奶，但是一喝就闹肚子；不吃羊奶布丁了，也不喝羊奶粉；爱吃药。最后一个比较离谱，由于在治疗期每天要吃护肝、护肾、抗生素、肠胃保健、补血、营养冲剂等多种药物，我一开始非常头疼如何喂药；结果在治疗的头一个星期过去后，小耳朵居然主动吃起了药来，至今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康复
也许是发现得早，治疗开始得快，在缓慢的治病路中，小耳朵康复迅速，基本上在头一个星期就恢复了正常。胸水、腹水渐渐消失，食量和运动量都在疗程未结束时就大幅提高到超出病前水准。它还喜欢玩叼玩具的游戏，会主动把玩具捡回来。
春节前，疗程结束，我带着小耳朵做了复查。血常规显示，贫血得到了极大改善，各项指标逐步正常，炎症也消退了；白球比上升到了 0.7，处于正常范围了。拿着报告单，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整个治疗过程共花费 9611.09 元，其中特效药占一多半。
度过了春节后，万物复苏，天气渐暖，近几天小耳朵总是哇哇乱叫，似乎发情了起来。看来，不久后又要带它去绝育了。无论如何，漫长的治病之路总算告一段落。
疾病也许不是人生常态，但患病总是令人觉得时间变慢、寝食难安。与小耳朵互相陪伴的几个月下来，我越来越懂得「当下」的重要性。相比起眼前的人和猫，所有金钱或虚荣的诱惑都显得孱弱不堪。幸福原来并非神明赐予，而是来自每个人在掌握了坚定的自我后，对眼前事物的判断。很久以来我们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幸福，追逐的总是人人羡慕的东西；但小耳朵确实改变了我的理解。如果踩奶对一只猫而言是幸福的象征，那它在病入重症时的踩奶真是毫无道理；然而又充满了道理。病痛，甚或死亡，都不能阻止我宣告幸福的权利。
在疫情仍然肆虐的现在，我们听闻过太多伤心事了。但是，比起对生活的热爱，病痛又能如何呢？一只罹患疾病、流浪出身的小猫，猫生里本没有太多明天。但它却如此坚强。我在担心疫情、新闻、经济状况，而小耳朵在担心晚饭。谁能说这不是猫猫的生存哲学呢？随着一个纯粹的懒腰去入睡，当长夜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