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肖托夸 Chautauqua」

大家过年好，海口市的天际线镇楼；首先这里说的骑行通勤，在全面限摩的城市区域指的就是电动自行车，这样一个饱受争议的存在。

春节在家闲的没事儿，开始看《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发现这本书所记录的正是骑行路上关于哲学与价值的胡思乱想。本书的作者罗伯特·M·波西格，在书中多次提到 Chautauqua - 肖托夸（原文音译为肖陶扩）的概念，其指的是一项文化和社会运动，始于19世纪70年代的纽约州北部，有讲座、舞蹈、音乐和戏剧等各式各样的艺术文化活动形式，一直发展到1920年中期。

波西格认为这种形式的活动，随着「收音机、电影和电视的出现而没落了，而这种改变不见得是一种进步，虽然全美的思想交流更加快速，更加宽广，但也似乎变得更加丑陋。」这仿佛与短、平、快时代的信息资讯爆炸如出一辙，或许因为在这个时代我们对 结局 endings 有着前所未有的渴望，老生常谈地讲就是，我们太过执着于目的地，而忽略了沿途的风景。

正如非著名哲学家 Alan Watts 认为书籍和音乐都有其铺垫和高潮 ，但我们欣赏音乐时不会直接跳过前奏直接听副歌，也不会在阅读时跳过前面的章节而直接看最后一章¹。旅行时目的地的风景固然壮丽，但沿途的自然和人文风光我们并不会下车查看，最多摇下车窗去观察被框裱起来的东西，像极了窝在椅子里看电脑或者躺着刷手机的你，该起来活动颈椎了。

而骑在摩托车上，框框就消失了。——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这里笔者想要分享的是，走了许多年没有边框的通勤之路，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所以这或许也算得上一场特别的肖托夸，那咱们开始。

一、选择「极具争议」的出行方式

保守估计海口的电动车数量为80万辆，对于280万常住人口的海口市而言是一个相当可观的占比。这既是岛民的一种生活方式，又是人们又爱又恨的存在。

海口市作为为数不多的三线城市省会首府，电动车出行其实是一个无奈妥协的选择。不像大城市的四方环线布局，海口市在架设快速路高架之前，仅有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和一条南北向主干道连通人口密集的区域。高峰期车流涌入本不宽广的八车道，堵车与相对较高的油价²，彻底治好了许多海口车友的低血压。

由于没有地铁这一选项，长距离的通勤（5-10km）或许首选是公交车加共享单车，中距离通勤（≤5km）的最佳选择便是电动自行车了。

降血压、高性价比的通勤手段

一般来说，一台电动车的均价大概3000元以内，满电行驶大概30-40公里左右；即使是新国标的电动自行车而言，充电一晚上也绝对能够应付第二天的通勤。笔者所住的小区收取30元/月的保管费和充电费，朋友和同事不同区域的居住地也是差不多的价格，这相当于每年一个少数派会员的代价，基本上解决了通勤问题。加上海口绝大地区的主干道都设置了专门的非机动车道，市区内基本上没有电动车到不了的地方。

堵车和车位难题对于电动自行车而言基本不存在，有了吃早餐或者多睡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且朝九晚五海口市，紫外线也算不上强烈，非台风和暴雨天气出行一件冲锋衣足矣，笔者就非常喜欢雨天，因为甚至有正当理由穿拖鞋上班。

乱象频出的非机动车

官媒搜索关键词“海口”、“电动车”，或许能体会笔者口中「极具争议」这个形容词的故事背景；而且不知何时起，电动自行车出行在海口变成了鄙视链最底端的一种形式。

电动车出行不受人待见这件事儿，即使是笔者本人也是积怨已久，更别提直接受影响的行人与机动车主了。逆行、开远光、违停、超载、非法改装、非法营运、闯红灯、占道行驶这几个科一关键词，在这个情境中甚至可以任意进行排列组合，对于初来海口的朋友们只有想象不到，没有这些「街头艺术家」们无法实现的魔术效果。上述现象不是个例，起码笔者在海口生活二十来年，随时随地发生的电动车闯红灯和逆行，已然见怪不怪了。

或许正因为这些乱象，对于电动车出行这个通勤方式，笔者本人的一些朋友和微信网友是保持着相当大的敌意。笔者也一直收到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开车？是因为不喜欢么？³”仿佛骑电动车出行是一件很上不得台面的，很丢人的事情。

对此，作者除了性价比、方便等功利的理由，以及考不过科目二这个法律上的原因之外，更多地是喜欢这些「框框外的视野」。

二、通勤也不全然是浪费时间

关于通勤时间和投入（不同地区的房租、通勤手段的费用等）就是个简单的“舍与得”的事儿，可以说没有所谓最好只有最合适，像极了爱情。

创作灵感的来源

上下班通勤首先是胡思乱想的绝佳时间，这是只有驾驶者独享的、被迫离开手机和电脑的半个小时。这期间，本能在行路和避让逆行的电动车，但思绪却总能在游离之中碰撞，迸发出灵感（inspiration）的火花。

作为教研工作者、半个内容创作者和非职业魔术师，笔者最拿得出手的每一堂课、每一句台词、每一篇文章，无一例外不是在骑行的路上，听着音乐想出来的。刘卫平老师给这种现象的定义是思维运动的诱导机制：即「作为主体的思维信息体促使另一客体的思维信息体，向自身意义进行过度与转化的过程。⁴」用人话说，这解释了在卡文或者艺术创作的瓶颈期，在不思索的过程中反而实现的「久思而至」。正所谓：

生活枯竭，灵感不来，虽然有诗，但好的不多。—— 臧克家《京华练笔三十年》

所以说人不能久坐，这禁锢了颈椎和思绪。若周遭的环境和风景长期处于一场不变的静态，久而久之就变得枯燥无趣，适当停下脚步换个方式思考，钻牛角尖的事儿逐渐也能想明白了。这使得胡思乱想所带来的愉悦，高级了不止一个层次。

情绪管理的时间

情绪也是个无法绕开的话题，每个人总会或多或少地在工作与生活中积攒负能量；或许是来源于计划被打乱、不太愉快的沟通、来自于亲人朋友负能量的倾泻、亦或者只是单纯地疲乏。笔者同样认为正视和承认负面情绪的存在，是与自己和解最重要的前提，否则就会如弗洛伊德所预言的一样：

诸如向他人倾诉、游戏娱乐、垂钓、运动、甚至是写作等方式都是有效的发泄情绪的手段，但因人而异，只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情绪出口，才能有效地处理一些无处安放的情绪。

远古时期的互联网上，流传着一个家庭和谐的小技巧：适当延长下班通勤时间，可以有效地把一天工作的负面情绪在回家前释放；从而避免因家庭琐事，尤其是饭后洗碗、倒垃圾等「祸乱之源」引燃未被表达的负面情绪，所引起的无休止、无意义的争论。众所周知，人们本能地会对亲近的人发脾气，很自私地在最具安全感的地方尽情释放攻击性，这也不失为一种经营亲密关系的好手段，形式则因人而异。

总有些人需要在独处中回复能量，尤其是对于「内向者」⁵而言，全神贯注地与人交流是一件非常消耗的心力的任务。对于笔者而言，最宝贵的就是海口夏日轻柔的晚风中，无法被互联网、社交和工作夺走的回复能量的时间。偶有机会还能载上小天使一样的美女同事，无所顾忌地瞎聊，毕竟海口很小，到哪都可以顺路。

三、速度二十五码以下 | 关于「速度」的思考

如果思想有速度，那一定比限速25km/h的新国标电动自行车快上不少，所以我们或许应该偶尔慢下来，毕竟每一本探讨人生智慧的书都不会催促你去完成什么人生的大事儿，正所谓「欲速则不达」、「Fast is Slow」⁶。

这对于机动车主也是一样，城市规划的「绿波段」⁷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告诉我们，即使你再快也得等下一个红灯。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概念，通勤若只为了用最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而行驶是无趣的，正如波西格在书中所述：「生命萃聚在山的四面，而不是在山顶，我们脚下才是万物生长之地。」

来自路上的善意与回应

这不是随时随地发生新鲜事的那片互联网，路人的恶意不会被无止境地放大，更没有那么多网友可以不经思考地拿起他的屠龙宝刀，坐井观天地去影射一些用心写东西的人。确实如笔者所说，电动车乱象在海口根深蒂固、屡禁不止，但这不代表路上没有值得记录的善意。

其实是一个简单的事儿：「机动车行经没有交通信号的道路时，遇行人横过道路，应当避让」，是写在《道路交通安全法》里的原文。

对其它城市的情况不了解，但在作者长期通勤的区域，在人行横道前稍作减速或停车让行，是几乎不存在的；「礼让行人」这四个写在人行横道前的大字，无法阻止任何一位急于赶路的车主的脚步。对于行人、以及需要借道斑马线横穿马路的非机动车驾驶者而言，在车流较多的时候通过未设置信号灯的道路的时的等待，几乎望不到头，像极了爱情。

所以笔者对于愿意停车让行的机动车驾驶员无比尊重，这不只是遵纪守法的行为表率，更像是一个幸福的人，不吝惜自己的善意。

笔者是一个喜欢拿腔拿调的人，习惯对让行的车主致以一次真心的假笑和点头，所以不止一次地在路上看到让行的机动车主，以一个眼神或同样的点头予以回应。想必各位都有一个说法叫 "made my day"，这往往指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人能够心情愉悦一整天。而一个急于奔赴目的地的人，想必很难体会到这样简单朴实的快乐。

写在最后

最早想到写这么一篇文章，是在与一位对电动车充满敌意的朋友聊天中获得的灵感。所以洋洋洒洒几千字写完，给朋友看草稿的时候，说像是一篇为电动车洗地的水军文章。但其实笔者想聊的也不全然是所谓「通勤」、「边框」、「速度」这种见仁见智的话题，更多不过是在为自己选择这种生活方式，以及驾照怎么都考不过找个合理的借口。

但或许这就是笔者所热爱的、自认为好的生活方式，如波西格《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扉页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