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光」是一个很广义的词,大部分时候它不仅指代某一个地点,更是我们经历过、熟悉的并留下深刻回忆的地方。它的妙不可言或许人尽皆知一目了然,亦或许是深藏心底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回忆汹涌呼之欲出,且听作者们平和、真诚且娓娓道来。我们希望通过「城市漫步指南」这个系列,带你领略每一个有趣而又非凡的城市风光。
对于 2019-nCoV 疫情前的世界最大的怀念,就是你几乎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旅行,无奈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我也缺乏环游世界的能力,不过也留下了足够回味许久的旅行碎片。最近我将过往的旅行摄影作品整理成了自己的第二本画册《喜歡跑來跑去》,收录了旅途中充满触感的自然体验以及狂妄的城市冒险,而这篇「城市漫步指南」就先聚焦一下城市,分享那些我游历在大阪、新加坡、纽约过程中捕捉的画面。
大阪 :「百鬼夜行」
在大阪的几日几乎都在围绕吃,首站就是道顿堀。
虽然早在日剧和电影里看到这片区域无数次,但真实抵达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奇妙的穿越氛围。日本商业街有一种奇妙的密集感,说的倒不是游人,而是店家和琳琅满目的广告灯箱,再加上空中的电线系统,无论是主街还是拐角进入的某一巷,你都能感觉哪怕是看上去像小平楼的建筑中似乎也能容纳无数的食客,怎样也探索不完。
去日本的那年我沉迷于浓烈光影的街头摄影,大阪的夜晚是另一种美,除了拥挤的灯箱,擦得油亮的出租车在夜晚会反射并倒映丰富的光线,很容易拍出「大都会」的繁华感觉,但美丽的东西也是昂贵的,记得离开日本的那天从京都的晴鸭楼旅店打车到大阪机场,那是我此生最贵的出租车账单。
在道顿堀吃了许多东西,印象很深的有两个,一个就是主街上非常不起眼的章鱼烧店,只有一个窗口,卖点是每一只章鱼烧都有一整只小章鱼,而非寻常的章鱼脚,一口一个能得到丰富的咀嚼感受。最重要的是,做章鱼烧的小哥留着长发,加上胡须真的很像我当时非常迷恋的小田切让,如今关于口感和店名的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热气腾腾中的帅气是真的印象深刻。另一家最爱的是矶丸水产,连着吃了两天,在炭火上烧烤的海鲜保有最自然的鲜味。
而后的几天我们住在日本桥电器街附近,也去了新世界与通天阁,迷上了便利店的冰可乐和烤鸡排,逛了许多有意思的商店,在 vintage 店买了喜欢的摄影画册,药妆店里带回了能用许久的妆品和药品,感受到了最浓烈的二次元氛围,甚至还有满是游戏卡带和古老游戏机的电玩铺,偷偷买了一本成人杂志,可惜没有留下照片,但都是让人怀念的新奇体验。
在大阪的通勤基本都依赖轨道交通,网上甚至能检索到地铁一日券的超详细使用指南,串联了所有必经之路。依稀记得下飞机的时候正是黄昏,从机场坐轻轨进城感受到了整个城市缓慢暗下来的蓝色画面,那种「即将开始冒险」的兴奋感现在还记得。
一定不要错过海岸边的海游馆,那是我迄今为止去过的最棒的海洋馆,一共八层从上往下,足够漫步许久。我的一副摄影作品就拍摄在那里,后来还在动森的游戏里还原了当时的拍摄场景。
结束在海游馆的游历是在黄昏,在二楼的咖啡店看到外面的蓝色天空和积雨云,拍下了冷暖对比的美丽画面。想起来时的路上看到放学回家的奔跑少年,在路边吃了纯正的鲷鱼烧,在毛毛雨的夜幕中又坐了附近的天保山摩天轮,看到明石海峡大桥和灯光蔓延的整个城市,那是我人生中很是怀念的 15 分钟。
环球影城一整天都待不够,从霍格沃茨带回的魔杖现在还放在我的置物架上,「Harry Potter and Forbidden Journey」也是我最爱的游乐项目。记得追逐金色飞贼的途中路过黑湖,还能感受到扫帚飞驰过湖面带来的水花。比起迪士尼,我还是觉得它更是我心中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尤其怀念巨大的火鸡腿,拿在手里的时候旁边的过山车传来游人的尖叫,也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
新加坡 : 夜晚逃逸
数次前往新加坡都和当时的科研项目有关,第一次搭乘的还是深夜航班,抵达时天还未亮,等待第一班地铁时看到城市从蓝色中慢慢苏醒,那种感觉也很特别。
由于白天需要在图书馆查询资料和写作,甚至后来的暑期学校项目也基本都在白天授课,当时的我只有晚上的时间比较自由,因此「在夜晚逃逸」成了我在新加坡这座城市里没有其他选择的创作主题。
对于外来的觅食者而言,牛车水几乎是一定会去的地方,你能在这里看到类似于大陆沿海地区大排档的海鲜菜单,就连排版设计都异曲同工,甚至还有带有「义乌气质」的纪念品与小商品商店,总之是一片不太有异国气息的地域。
牛车水拥挤着来自全世界的旅客和食客,有几次和同学的聚餐就选在这里,倒说不上有多好吃,能有印象的可能就是肉骨茶和叻沙粉,还有味道极其重的蟹类料理,属于那种吃一次后不会主动想要回味第二次的食物。
但第二次去新加坡时我在距离牛车水大概几百米外的老式商场区域发现一个非常老旧的饮食广场,在一个像是市场的二楼,几乎都是本地的老人和附近居民来这里,种类丰富到不止南洋味道,深海烤鳕鱼套餐只需要 9.9 新币,冰果汁和其他特色主食也都物美价廉,便宜大碗,非常地道。我曾几次都特地来这里解决晚餐和夜宵,只可惜年代久远,已经记不起具体的街道和名字,也没能留下照片,但下定决心下一次去新加坡一定要再去那里觅食。
克拉码头或许是夜生活的首选,从蹦迪的酒吧到可以安静听歌的小酒馆,有格调的高级餐厅也能在这里找到。特别的记忆大概是某天晚上去的第一个酒吧发生了跨种族的打架事件,大概就是几个醉醺醺的白人惹恼了一位马来女士,短暂肢体冲突后被酒吧工作人员做了调停,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整个马来西亚家族…冲突加剧后我们就换了家安静的爵士酒吧。
比起克拉码头,客纳街的酒吧会更 Chill 一些,一些精致的小餐吧也分布在这里,更适合认识新朋友,或者在繁华的灯红酒绿中在小圈子里喘口气。
让我喘不过气的可能是滨海湾的金融中心。著名的金沙赌场和金沙酒店都在此处,穿过购物中心还可以看到莲花状的新加坡科技艺术博物馆和水上的 Louis Vuitton 旗舰店,繁荣都市的现代感我个人并没有太感冒,不过水幕灯光秀还是值得看一次,尤其适合夏天的夜晚。
新加坡的人口组成比较丰富,我曾在一次散步中闯入一栋「印度」大楼(并不在「小印度」附近),从商贩到文字几乎都是印语,抱着好奇心吃了一家挤满印度人的手抓饭和咖喱料理,味道其实还算不错。
后来在路上经常能看到作为工人劳动着的印度工人,或者说,在街头摄影过程中他们总是会出现在我的取景器里。
也就是在拍这些照片的那天,我吃到了可能是新加坡最好吃的海南鸡饭,其貌不扬的小店就在临街,菜单就是简单的几个套餐组合,但完全能感受到店家的诚意和匠心,虽然位置早已忘记,但完全不腻的口感和恰到好处的饱腹可谓是我在新加坡最爱的「平凡料理」了。
新加坡的最大遗憾,就是两次去圣淘沙都没能去环球影城,都被临时的工作耽误,只能匆匆地踩踩沙滩看看海,在海滩边的餐厅或酒吧点一杯冰可乐,你能看到很多冲浪的人和来度假的幸福家庭,尤其适合呆到傍晚。
我在离开新加坡后回校做的报告中特别提及了这座花园城市的友善之处,比如地铁系统是我体验过的最佳,不同线路根据颜色进行区别,哪怕你完全认不得字,也可以在换乘的地铁站中根据地上和的色带与尖头找到正确方向。另外在新加坡,视野中几乎不可能不出现绿色,花园城市的独特魅力在于这里的绿植和城市构造几乎完美融合在一起,从商场、街道到大学,至今仍然是我觉得对于创建「绿色城市」的最好模范。
纽约:故事发生之地
即使是现在,也还是会经常想起纽约。
在美国的近半年时间我都在纽约州的 Ithaca,所有的生活轨迹都围绕着康奈尔大学。我住在山上的房子里,每天上午只有四躺巴士到学校,如果不小心错过,就需要走好几公里的公路才能抵达。在不忙的时候,我就会坐好几个小时巴士「进城」,去曼哈顿见见世面,或者和朋友叙旧。
麦迪逊花园和时代广场的夜晚符合我对曼哈顿的许多幻想,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就像你玩过的许多开放世界游戏,那种奇怪的第三视角带来的对窥探欲的满足和兴奋,是其他城市所没有的。街道的时间流永远快过你能看到的别处的家中风景,很奇妙,也很浪漫。
但阴天时候的曼哈顿又好像蒙上了一层老旧的雾,这或许也是城市蒸汽系统带来的奇怪复古感。有一天清晨我出发扫街,遇到一位正在喂鸽子的老妇人,她对我说迟到的圣诞快乐,我祝福她也能有愉快一天。
在纽约的那个冬天曾有新闻报道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我懂得手指发紫,操控相机都不利索,但你还是能在街上看到穿着短裤晨跑或夜跑的人,那天也路过了宠物公园,想起我住的山里有野生的鹰群、松鼠和驯鹿,那个阶段也是我开始留意动物与城市中的自然元素带来的疗愈功能,写进了我的论文里。
Chelsea Market 是友人带我去的第一个「美食区」,位于第九大道,从日料、意大利菜到墨西哥美食应有尽有,烘焙工坊和调料商店也很特别,工业感十足的建筑风格有独特的美式复古味道,这里也是我给课题组的小伙伴买礼物的地方。附近的几个街区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独立画廊,街上的涂鸦也是独特的风景一道。
第一次去惠特尼美术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就是为了好好看一次 Andy Warhol,没忍住在他创作于 1981 的作品 Cross 前留了张照片。我对十字架总有种特别的爱,在新加坡的时候专门抽了一个下午去圣安德烈教堂,后来在佛罗伦萨特地看了心心念念的宗教画,可能暂时和信仰没有太大关系,但保持这样的文化猎奇或许也不是坏事。
另一次去惠特尼的时候正直黄昏,在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通过窗户里拍到了暖红色的城市晚霞,在那天的寒冷中可能是唯一的一丝温暖。从落地窗看 Hudson River 确实很美,是一个可以度过黄昏的地方。后来在上海去浦东美术馆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时空错觉,无论是面向江面的巨大窗户还是来来往往拍照打卡的游人。
我个人对当代艺术的兴趣还算一般,但你总会去一次 MoMA,许多艺术史上的名作真迹就收藏于此。我个人最为羡慕的还是这里的艺术教育资源,后来友人告诉我 MoMA 有很多免费的艺术讲座与交流沙龙,只恨自己住在村里。
纽约地铁很让人怀念,「众生相」这个词在这里尤其合适,我在这里遭遇过黑人「温柔」地打劫,听到丰富的流浪乐手演出,被特地跨过半截车厢而来的女孩儿夸赞裙子好看,看过逃票跨越栅栏的年轻人和打架现场,勤劳的商贩和深夜沉睡在长椅上的流浪汉,在地铁出口举着《圣经》的传教士,当然,还有成群结队的巨大老鼠。现在回忆起来,这些都是我孤独游历途中收集到的真实与浪漫,虽然毫无信号又想要查询交通路线的时刻尤其让人抓狂。
纽约的三大华人区我都曾去觅食,不过我个人最常去的还是法拉盛,因为能喝到我当时最爱的一个奶茶品牌,一般我会在离开纽约城的最后一天去,在那里能够流利用汉语交流的超市买一些村里买不到的食材带回山里。乘坐轨道交通你会看到自己距离曼哈顿的中心越来越远,反而有一种奇怪的「返乡感觉」。
布鲁克林也很好,友人在那里的珠宝工作室带着我做了自己的戒指,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独立艺术工作室和匠人,一些特别的巫术店和Vintage店也在那里。
纽约有一处我最为喜欢的地方,甚至只要我「进城」,我毕定会拿出一整个晚上泡在那里,那就是 Strand Bookstore,美国最大的二手书店。我在这里淘到了大量的廉价画册,为了腾出行李箱还不得不把自己的羽绒大衣和鞋子留在了美国,还有作为礼物带回国的黑胶唱片、香薰蜡烛和克苏鲁袜子。门口的书架经常有 1、2 美金的特价旧书,我在寒风里还真的找到了不少自己喜欢的。当然,如果你对艺术感兴趣,那 Printed Matter 也是必去的书店之一,我最厚重的一本画册就是购入于此,封面是凹印的植物叶片,现在还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对在纽约吃过的食物其实没太大印象,唯一记得的餐厅名字「The Wild Son」还是避开大雪时短暂停留的,朋友家楼下的一阑拉面和在京都吃的并无二致,在麦迪逊花园吃的Shake Shack还不如在布鲁克林随便找的一家19.99美金超大份炸鸡套餐,唯一可能留念的可能还是路边餐车卖的大热狗和中东鸡肉饭(Chicken Over Rice),后来在山里我的早餐也经常自制热狗,配我在亚洲超市买到的冲泡式奶茶是我冬日深山生活的美好记忆。
有许多记忆中去过的地方都没能留下照片,比如纽约的小意大利街,匆匆一瞥的中央车站,故地重游的三一教堂和见到老朋友的地下酒吧,我曾用一整天自由地徒步在曼哈顿街头,拍下那些「无用」的街头摄影照片,逛各种各样特别的小店。在纽约我认识很多人也失去很多人,在抵达过的城市中,它可能是最容易发生故事的一个,也是最棒的冒险地之一。
在后疫情时代的现在,完全不知道下一次的出国旅行是什么时候,在上一年一百多天的中国西北环线我把自然风光都尝了个遍,算是把自己的土地情结和亲生物癖狠狠地满足了一次,但城市的另一种兴奋感也被唤醒,我是需要猎奇才能保持鲜活的性格,就继续期待下一次的城市漫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