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此前的我自己,还是很多身边的同龄人,似乎都很少去认真深入地想过一个问题,工作是为了什么。绝大部分人将「工作」与「收入」划了等号,这点我也深有感触。毕竟作为一个在此前透支了自己未来生活几年现金流的人,我的财务状况一度可以说是烂的透彻。

这也令我一度很难去想象,如果没了工作,未来的日子里我要用什么去还过去欠下的债。

但就算是这样的状态,我依然在今年 7 月份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辞掉了我的工作。因此最棘手的事情就是,没有了稳定的收入,而银行卡账单如约而至的时候,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我卖掉了一些原来不需要的资产,获得了接近 1 万元的收入,让我撑过了没有发工资的第一个月。只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偶然之下,我正式从职场人的身份转变成了「自由职业者」,或者说是半个「数字游民」。

数字游民这个概念诞生已经很久,却经常和自由职业者混淆。在我看来,数字游民其实包含了「自由职业者」。它更像是一种工作状态,类似于不定场所的办公模式,可以基于原有的雇佣关系,也可以是自雇;而纯粹的自由职业者,则是真真正正脱离了职场的集体环境和雇佣关系,靠自己的经营所得和劳务报酬来养活自己。

当然,这两者里最大的相通之处便在于在家办公,没有坐班,没有通勤,甚至没有打卡。

徐徐入夜的广州,拍摄于小区楼顶

偶然的是,2019 年底新冠疫情开始爆发,到今天依然零星出现的小规模往复,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在家办公和在家上课带来的「愉悦」。每个人似乎都有了获得了无尽时间的机会,原本匆忙的一天终于可以慢下来,多看几部剧,多听几首歌,多陪陪自己家的家人和猫,摸鱼也可以变得正大光明。

可是我变得开心了吗?似乎也没有,在封闭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渴望摘掉口罩,渴望和自己身边的人见面和分享,渴望在阳光明媚的春天自由的迁徙。

而这,也正好是逃离办公室成为自由职业者的代价之一 —— 孤独。

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同事和职场也好,不得不承认的是,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没有了分享与共鸣,这种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尤其是我这样的人)。所以这两个月里,我的社交类 App 使用频率明显高了几倍,尽管大家都躲藏在冰冷的屏幕和网络之后。

混沌状态

如果没有辞掉工作,我此刻必然也会和所有人一样,陷入到「国庆马上就要结束,我又要回到该死的工位上」的无奈之中。

我是一个非常希望将工作和生活分开的人,甚至恨不得在下班之后可以有一个功能,一键屏蔽掉所有与工作有关的消息。只是迫于所有互联网 / 广告企业「24 小时待命」的原则,这种想法基本等于做梦。

辞职之后,我终于彻底摆脱了「上班」的概念。我退出了所有与工作有关的群聊,钉钉和抖音这两个让人恶心的 App 也彻底从我的手机、iPad 和电脑上消失。我还迫不及待地收拾了自己生活的环境,添置和更换了不少的家具,也给自己的硬件设备做了一次升级,让这个租来的地方更加接近我梦寐以求的「家」。

问题是,进入这样的状态之后,我的睡眠时间就一点一点地被推迟了。之前朝十晚六的工作,至少能保证我在一点到两点之间进入睡眠。现在没有了通勤和打卡的限制,我的入睡时间被逐渐推迟到凌晨四点甚至五点,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再醒来,并不断这么循环下去。

好在,自由的时间让我能保障每天至少有 8 小时甚至以上的睡眠,很难会出现上班时那种「随时一趴就能倒下去」的感觉。

看着自己一天天变得蜡黄和各种爆痘的脸,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调整我的作息时间。所以我索性在两个五点钟毫无睡意的凌晨决定通宵,试图通过累计睡意来让自己的生物钟「重回正轨」。但实际上,所获得效果却微乎其微。

这样做之后,在第二个夜晚确实是有所改善,但白天浑浑噩噩的状态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也更加加重了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双重负担。后来我告诉自己,无论是多晚,只要还有一点点睡意,天也还没亮的话,那就一定要去睡一觉。

而与这种状态所相反的是,每一个静谧无声的深夜里,却是我创作欲和表达能力最激昂的时间。例如这篇文章,其实我在国庆之前就已经动笔写了一千多字,但随之而来的灵感枯竭和组织语言时频繁出现的断层,渐渐让我放弃了在 9 月将它发布出来的想法。

但在此刻 —— 10 月 5 日的凌晨 1 点,喝了点酒微醺状态的我,却忍不住把这篇文章写上上万字,不吐不快。

我不是说白天的时间用来创作不好。只是附近工地的轰鸣声,灿烂的阳光和到处撩你的猫猫,或者是某个瞬间让我心动不过一天的女孩,都会让我静不下心来。

我佩服那些在量化自我中严格按照「日程表」做事的人们,然而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确实就是痴人说梦。我一个连按时吃药都能忘记的人,就不敢再要求自己一定要在某个点睡觉,或是一定在某个时间更新文章了。

总的来说,创作也是一件非常需要仪式感的事情,而我的仪式感就是安静的夜晚和暖色的灯光吧。

🦦:让我康康谁在摸鱼

不过目前我倒是也找到了一个相对更合理的方式 —— 一到两点左右入睡,早上十点左右醒来,避免像之前一样睡醒便是 12 点之后。毕竟多出来两个小时左右的上午,会在思维上很大程度上拉长所认知的「一天」的时间。

还有就是,这样能让我好好吃个早餐。

焦虑

好多人喜欢用 Keep 的一句话来激励自己,「自律使我自由」。如果把它反过来,自由会让人自律吗?我想大部分不会,至少对当前的我来说是「自由让我焦虑」。

在这段自由的时间里,思考所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多,关于经济、身体、家庭、人际,林林总总。思考和分析是一件很值得赞许的事情,然而过度的思考却没有行动,频繁引发了我的身体和思维的内耗。

对我来说,这种「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内耗占据了日常生活,在开始行动之前,总是担心自己这里没准备好,那里没有满意的条件,拖着拖着一天天就这样过去。

这部分我不想写太多,因为「感同身受」这种东西其实并不存在 —— 人类靠语言和表达所能传递的感情,在某种时候就显得非常无力。而且,我没有什么排解的途径,在没有人拥抱和倚靠的夜晚,只有自己去慢慢消化它们。

幸运的是我的表达能力或许还可以,所以我会把它写成文字,让它成为我人生篇章里的小半页。

恰好,国庆去深圳拍摄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新朋友(B 站 Up 主「阿布相机手册」),在车上的时候瞎聊,他有一句话确实击中了内耗中的我。

做事情都还是先要去尝试,不然你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自我

在原本的计划中,我一直希望能在广州的医院里获得跨性别激素治疗的用药指导,但前段时间在中山三、华侨和南方医院里来回反复地跑,却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反而不断在外流的现金和没有尽头的转诊,让我的耐心消磨殆尽。

在当初辞掉工作的理由上,其中有一条就是,我可能因为这件事需要经常去北京,甚至在北京待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对那时的我来说,北医三院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 尽管那里是全中国大陆唯一一个开设「跨性别综合治疗」的三甲医院。

上一次去北京是 23 岁生日的前夜,离开的那一天,我以为和北京的再次见面遥遥无期,未曾想在这一年的夏秋之交,我又来到了这座城市。只不过这一次来,没有了上一次急急忙忙的行程,我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呆上四五天。

东四看国贸

然而未曾想的是,体检表中少了两份报告,只能在北医三院重新检查,过两天再约面诊。这样一来,原本充裕的时间突然又变得逼仄起来,甚至一度让我认为需要改签掉周四晚上发的飞机。

幸运的是这一次没有什么差错发生,我终于拿到了一张在当前身份下可以合法买药的处方。

在拿到处方和三个月药物回到酒店大堂的电梯口时,朋友用「浮夸」的方式迎接了我 —— 她向我伸出手说,「My princess」—— 我没有说话。

那一刻,我很想拥抱她,和她说很多话,甚至某一刻还会想和她在一起。但是电梯里有一些人,我有些害怕,最终在分别的时刻,我也没有太多言语。其实语言所表达的东西还是很匮乏,但,被人所信任和接受的感觉真的很好。

仿佛每一次去北京,都会完成一些人生的重大事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往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而新的人生刚开始。

回程路上的满天星光

后记

讲道理,写到这里连我都觉得和标题所说的内容没太大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寻找自我不就是一件酷得让人发疯的事情吗?

但酷总需要承担一些代价:自由职业所带来的不稳定确实也困扰着每一个这样做的人。像是前不久和努力(也是 B 站 Up 主,「王努力 Kahn」)聊天的时候他就说:

要不是缺钱了,谁会想回去固定时间的坐班工作。

严格来说,现在的我也有些陷入经济紧张中。

这篇文章里我没具体说怎么赚钱,但这个也没法说,毕竟我不能把我的客户都给你。总之能确认的一件事就是,不断创作,不断创造。它在赚钱之外有着更宝贵的价值 —— 在满是冷漠和内卷的世界里,找到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这也是打破我焦虑和内耗的唯一方式。

归根结底,逃离职场不等于逃离工作,就如同「工作」和「职场」并不能划等号一样。职场是一个「有人就有江湖」的地方,而我作为一个集体社交恐惧症患者,办公室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胁迫着我,让我要在伪装之下去做事情。

没有了这些东西的桎梏之后,工作可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活成「自己」,并在更开心更高效的环境下去工作,同时获得合理的收入,以及愉快和自由的生活 —— 当然前提是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

什么是喜欢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没有明确稳定的报酬,我还是愿意写下这 3000 多个文字,而你也愿意抽出一些时间来看它们,然后我们在互不相关的时空下,产生某些共鸣。

当然少数派还是会给稿费的🌝

这也是现在我对「工作是为了什么」能给出最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