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狗之后,遛狗这样的麻烦事通常都是妈妈来。一七年暑假,在返回新疆的前一天,我心血来潮,拎着相机和妈妈一起下楼。我们带着根儿从公园到广场来回走了好几圈,我一边走,一边拍下了如上的一些照片。
去年暑假,妈妈的工作单位换到了离家更远的地方,出于不便照顾,妈妈决定把根儿送到别人家。我没有反对。一天傍晚,我实习回家,妈妈牵着根儿站在楼下的草坪上,身旁放着根儿吃惯了的狗粮、火腿肠,还有它睡惯了的蓝色沙发。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一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姐姐接走了根儿。
根儿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最失落的人是我。直到有一天,当我再次回想起和妈妈遛狗的片段,以及那个站在暮色里的孤单的背影。
我仍然相信,“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这或许是受到摄影启蒙——荒木经惟先生的影响,“对于生与死的爱,就是摄影”,以及《东京日和》里那句:“人总是追寻失去的风景吧。”高中时看完《漫步东京》,也就有了后来的《苏州之恋》。当我端着从东京淘来的Nikon f3,经常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无数次与有“爱”的瞬间相遇,我便下意识的想要把它们拍下来。
后来我逐渐意识到,这些同自己产生共鸣的“爱”的瞬间,或许就是自己过去经历中的某个“片段”的映射罢。
我喜欢拍孩子,喜欢拍老人。从孩子的天真无邪,到老人的笃定安详。仔细一想,人的一生真像一个“圆”的循环。
2018年正月十五的那天,一家人到外公外婆家聚餐。外公见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走到舅舅身边,说:“一会儿来搬下床,把小房间的床搬到大房间里。”我想我理解外公的心思。就像外婆以前对我说:“我们也老了,年纪大了什么都说不准,(身体)说不好就要不好……”
最后,我把外婆房间的台灯也搬到了外公房间。站在门口拍下了一张照片。
在分居多年之后,外公外婆又住到了一起。
也许正像导演是枝裕和所说:“时间终将带我们找到谅解的出口。”在漫长的时空隧道里,我们逐渐的学会包容、学会理解、学会爱的方式。
我喜欢拍照,但或许又基于自身的性格底色,很少与拍摄对象互动,因而总是拍下他们的背影。我期待在一种不被打扰的状态下,能够将相对真实、自然的瞬间捕捉下来。有时候,我时常想起杨德昌电影《一一》里,洋洋拿着一台傻瓜相机对爸爸说:“我们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半的事情。好像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啊。”
好像真是这样。
我选择了背面,同时放弃了正面。在一张二维的平面的图像里,一半的世界可以依靠双眼捕捉,另一半的世界或许需要我们用大脑填充。而世界的全貌,总与我们的大脑,与我们无限宽广的思想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