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是一个听上去已经老掉牙了的词汇,信息全球化(以及对其的反叛)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众所周知,中国有着十分独特的社会经济环境和网络环境,「购买海外商品」对我们来说也一直有着独特的意义。小时候父母出游国外带回、移居国外的亲戚寄来的一些食品、衣物、小玩意,虽然从今天看来都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但都会让我们兴奋异常,因为它们来自大洋彼岸,总带着神秘的异域风情。

而多年后的今天,得益于强大的跨国交通和互联网,「海淘」对于国人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足不出户就可以买到几乎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商品。获取世界各地的信息让我们的精神生活得以更加富足,购物也一样。

为什么选择海淘?

对我来说,海淘不仅可以让我以更低的价格买到一些商品,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只能通过海淘才买得到。

我自己海淘得最多的东西是文化产品——CD、黑胶、书、影碟等等。如果你是一个音乐、电影或游戏爱好者,一定早就发现,这些文化产品都有丰富的周边产品。周边不仅能带给你「把东西拿在手中」的获得感,往往还会附带很多额外内容,譬如,许多电影的实体光盘不但包装精良,也会包括许多正片中没有的花絮、采访等信息,还会赠送海报和纪念品;实体版的游戏卡带、光碟中常常会包括一些背景设定和画册;实体唱片中甚至会包含数字版中没有的曲目(日本的发行商尤擅此道)。然而,国内发行的实体文化周边品类很少,海淘就成了购买它们的主力渠道。

此外,海淘确实给了我「以更低的价格购买相同产品」的机会。尤其是部分数码科技类产品,在加上邮费乃至税费之后的价格依然比国内直接购买便宜不少。不仅如此,许多在国内稀有、售价高昂的文化周边产品,其海外价格并不算贵,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点麻烦,解决支付和邮递问题,就能以更少的钱买到更多的好东西。

总体来说,在穿透「进口商品质量好」的刻板印象之后,海淘让我看到、接触到了更多有意思的人和事物,从而获得了更加有趣一些的生活,而且这样的乐趣不需要你付出很贵的花销。

买家和卖家——海淘的渠道有哪些

渠道一:电商平台代购及直邮

除了正式引进的作品,购买海外的文化产品几种不同的渠道,对于国人来说最方便的大概是电商和社交网络上的代购了。你可以在淘宝等平台上找到一些专业的代购店铺,有些作品也会有(海淘经验者或者人肉回国的)爱好者自行发起的拼团购买,私下交易,这些二级渠道的好处很明显,没有语言壁垒,也不需要去琢磨支付和邮寄的问题,只要用习惯的方式支付人民币,等快递到家就好了。

但是,代购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淘宝商家通常会或多或少的加价(作为中间商不赚差价活不下去嘛),而私下的渠道除非是自己非常信任的朋友,否则总是存在一些风险。其次是通过亚马逊等大平台,有些国际电商直接提供直邮中国的选项,甚至还有 Book Depository 这样全球包邮的神奇平台,如果没有,则需要考虑转运的方式。

在大平台上购物类似逛超市,只要你了解了固定的流程,就可以方便地买到你想要的东西,通常最多只需要准备一张外币信用卡即可,如果是天猫全球购或者亚马逊海外购这样由国内电商接管的平台,体验就已经和在国内购物没什么两样了。

渠道二:厂牌和个人卖家直购

前两种方式在网上已经有许多技巧层面的文章了,在这里我想说说第三种,也就是厂牌和个人卖家。「直接从厂牌购买」这件事情在国内是一个正在消失的概念,因为电商平台的发达,大部分的厂牌和创作者都会选择直接开一个淘宝店、微店了事,因此其第一方销售渠道实际上就约等于电商平台。

但是对于国外的文化产品来说,情况则大不相同,在我能观察到的范围内,大多数海外的厂牌,无论是音乐厂牌,还是 the Criterion Collection 这样的电影片商,大多数都会有自己的网店,而亚马逊等平台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分销商的角色。虽然厂牌自己的网店操作上可能不会有大平台那么方便,在邮费等方面也未必有很大的优势,但我仍然推荐大家尽可能的尝试这么做。

最直接的原因是,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支持你喜欢的作品。正如前文所说,再良心的中间商也要靠差价赚钱,而直接在厂牌消费,你的花费就可以打到他们的账上;此外,除了大公司,大部分的厂牌其实规模都不大,直接从官方的网店购物,你会直接和厂牌的人打交道,这是一种更加有趣的体验,也能某种程度上让你更加了解你所喜欢的作品是由什么样的一群人做出来的,例如,Constellation Records 发行了那么多冷酷的音乐作品,但是他们却会在每个订单里都放上手写的感谢小卡片;Virgin Babylon Records 不但邮费便宜得惊人,而且每个季度都会制作自己的混音带,收录一些厂牌中新发行的作品,随订单附赠。

Constellation Records 唱片中附带的小卡片

除了直接和厂牌打交道,DiscogsAbeBookseBay 等以个人卖家为主的二手平台也是我经常使用的。对于书来说,海外出版的图书价格通常会比国内贵一大截,而唱片等音像制品,除了一些长销的经典和流行爆款,经常会碰到一些印量只有几百到几千甚至更少的情况,这种时候,如果你要买的不是刚刚发行的新款,就得去二手市场淘货了。

Discogs 的交易区是这类市场的典范,它本身就是最全面的唱片数据库之一,得益于此,在你查找想要的唱片信息的同时,边上就会有交易区的按钮,卖家可以将对应版本的唱片很方便的陈列在网站上,品相、版本、价格、邮费和卖家的所在地都非常清晰,如果你想买某张专辑 1998 年的版本,很难不小心买到 2003 年的。而且,Discogs 的交易系统里,付款、发货这些订单信息和买家卖家的私信沟通是整合在一起的,很自然地将你的购物体验由大平台的看准下单变成了类似街边唱片店的边聊边买的感觉,

Discogs 的交易区介面
Discogs 的交易区介面

海关与邮局——海淘快递怎么选

方案一:邮政和 EMS

在海淘的过程中,交通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商品从世界各地来到你的手中的旅途不但昂贵,而且充满了各种或明或暗的坑。国内发达的快递业已经几乎像空气一样自然,顺丰快一些,四通一达慢一两天,但无论如何包裹总能在几天只能送到自己手上,EMS 只有在收取录取通知书之类非常特殊的场合才能见到,而平邮几乎是上个世纪的名词了。

但是在海淘的世界里,中国邮政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在大多数国家,当地的邮政仍然是主要的邮寄方式,而根据万国邮政联盟,所有的外国的邮政包裹在进入中国境内之后,都会被中国邮政接管,作为 EMS 快件或者平邮包裹继续寄送。

而这些邮件通常又分为挂号和非挂号两种,EMS 和挂号的包裹都提供追踪服务,在发件方的邮政网站(例如英国的 Royal Mail)和 给据邮件跟踪查询系统 上都可以查到当前的物流信息。非挂号的包裹是最廉价的,但无法追踪包裹的位置,这是传统上标准邮件的型态,但在如今已经是一件会令人产生额外的焦虑的事情了。

对于无法追踪的平邮包裹,我自己的体验其实还算说得过去,大多数都能在两周左右的时间顺利收到,也很少碰到丢件的情况。不过,如果你的包裹内容比较贵重,是孤品,或者你对时效有较高的要求,又或者你的住所没有固定的信箱和物业收发室,那么我建议你尽量避免使用非挂号的邮件。

此外,与国内的情况不同,大多数国外的寄件人没有在包裹上写手机号的习惯,这意味着如果邮递员找不到你的收件地址(例如,你填写的中文地址在卖家那里显示成了乱码,而卖家没有和你确认就把它打印出来贴在了包裹上,这很常见),那么他们就很难联系到你,你的邮件可能就会烂在邮局或者海关了。

方案二:国际商业快递公司

更可靠又更昂贵的邮寄方式是大型的国际商业快递公司,例如 DHL、UPS 或 FedEx。这些企业拥有自己的专机商业清关管道,因此不必和大量的邮政包裹一起排队等待缓慢的海关常规清关。我最近一次使用 DHL 是从 The Icelandic Store 购买冰岛产的毛毯,由于冰岛独特的地理环境,当地的绵羊是与外界隔绝的特别品种,因此冰岛羊毛也是优秀且特别的编织材料,轻巧耐用、耐脏污且保暖,而冰岛人民自古以来都依靠这些羊毛编织的毛衣和毛毯来御寒,有着一套自己的手工编织方式。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冰岛到中国也几乎是世界上最远的邮寄距离之一了,所以我虽然很早就收藏了这家店,但因为昂贵的邮费迟迟犹豫着没有下手。最近他们做了 DHL 全球包邮的活动,那我自然果断下单了。DHL 本身的邮寄效率非常惊人,我的包裹在短短两天内就途经英国和德国来到了中国海关。这对于需要依赖民航货舱的邮政包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相对的,DHL 的价格会昂贵许多。对于一般的邮政包裹,海关会随机收取行邮税(根据具体的内容物,税率在 10%-50% 不等),但总体来说概率不高。我每年大约会有几十次各种渠道的海淘,真正被收取邮税的也只碰到过一次而已。

但是,商业快递为了保证合规和时效,对于所有包裹都会主动报关,这意味着无论你寄的是什么,都 100% 会被征收关税。DHL 提供两种清关方式——「快速清关」和「普通清关」,前者应该是由 DHL 集中报关,如果不出意外,通常一两天就可以放行,但是不会有单独的税单;而后者会单独将你的包裹报关,会出具正式的税单,但时间会相对长一些。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里的税金都是躲不掉的,而且如果滞留超过三天,DHL 会向你收取每公斤每天 0.5 元、最低 50 元的仓储费,以及无论哪种清关方式都会有的最低 40 元的税金垫付手续费。

正因如此,我那条从冰岛购买的毛毯虽然被商家免去了几十美元的 DHL 邮费,但是最终我仍然向 DHL 支付了总共一百七十多元人民币的费用。

冰岛毛毯的 DHL 物流轨迹

方案三:转运和「人肉」帮带

对于那些不支持直邮的商家,转运应该是最常用的方式,价格大致也是介于邮政和商业快递之间。现在的转运服务已经相当成熟,价格也比过去便宜了很多,正常重量和体积的包裹常常几十元就能搞定,而缺点是转运本质上属于一个灰色地带,需要使用虚拟身份购物,如果出现意外追责也很难。现在转运公司名目众多,网站大都制作粗糙,看起来十分可疑(不代表真的不靠谱),要挑选靠谱的平台也是个繁琐的工作。

在什么值得买之类的平台上都可以查到非常详细的各大平台的对比与推荐,我也不是个中专家,在此就不做赘述了。对于一些转运公司拒绝承运的商品,我也尝试过一些别的方法,例如在 游箱 或者闲鱼(在闲鱼搜索「留学生回国」会发现一个十分蓬勃的小市场,很有趣)之类的平台上找回国的留学生帮忙人肉带回,目前的体验也都不错。

身份与银行——虚构身份与地址的得失

除了语言,在海淘的时候把最多人卡住的步骤大概就是付款了。如果你是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去银行申请一张 VISA 或 Mastercard 的外币信用卡并不麻烦,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许多海外商家只支持帐单地址在本国的信用卡(在加拉帕戈斯化严重的日本和美国的一些本土电商中都很常见),有时一些奇怪的货币也会触发银行的风控。这类问题没有标准的解决方案,只能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

淘宝上的信用卡代付是一个比较直接的方式,基本上能够覆盖大多数主流的货币。Tap & Go 之类的充值式 VISA 卡也是一种获取海外帐单地址的方式。数字产品的消费者也许会对这种情况更加熟悉,例如,如果你想要在其它国家的 Nintendo Switch eShop 上以更低的价格购买游戏,你就需要一张当地的信用卡,或者至少要注册一个当地的支付方式,例如美国区的 Paypal。

在这些情况中,我们在做的其实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其它国家的人,来获得进行特定消费的权力。这是海淘有趣的地方,但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注册非本国区的 Paypal 通常意味着你需要在注册时使用一个不属于你的地址(也许是你当地朋友的地址,或者干脆是假地址)和假身份,这在为你带来一些便利的同时,也会让你失去一些作为正常消费者的保障。用假地址注册的 Paypal 会有触发风控的风险,严重时可能会导致封号。用抛弃式临时电话号码接受验证码注册的帐号在出现意外的时候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找到当时的号码而无法找回,或者正常的联系到客服。一些商家的售后服务会用购买者的姓名和地址作为凭证,如果你用转运服务的话,你就无法使用你的真实姓名。

总结——海淘或许能为你带来新的乐趣

消费未必会让人变得更好,海淘也一样。不过对我来说,海淘不仅仅是一个获得划算商品的方式,而是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最后将它们拿在手里的过程的一部分。而在今天,语言不能阻挡我们的这种寻找,国界也不能。在这个不断寻找的过程中,你会获得一些可能并没有太大用处的知识,但希望你也可以在其中获得一些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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