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人生》汪曾祺著

在图书馆或书店随意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汪曾祺谈吃的书,比如《一食一味》《旅食集》和《美食人生》,这些书虽由不同出版社出版,收录的文章却差不太多,不必非得认准某一本,不过《美食人生》附有精美插图,喜爱绘画的读者,或许能从图文并茂的书里多读出几番滋味。

汪曾祺

三联生活周刊今年第14期刊出了汪曾祺专辑,其中有一篇《时代的小菜》,把汪曾祺文章里的美食梳理起来,以汪老生平为经纬,形成一幅“美食地图”。这篇文章开篇就写道:

“从高邮到昆明,从沙子岭再到北京,汪老吃了、做了一辈子顺民菜;写食物,他笔下有风土,心里是乡愁。”

汪曾祺是不会单纯就吃论吃的,他写美食,总归想要表达些他对文学创作、对世间百态的看法。

比如他对文艺工作者说:

“口味最好杂一点,耳音要好一些,能多听懂几种方言,但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还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要广一点。”

在《四方食事》里,他又老话重提:

“总之,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该这样。”

对年轻人,汪曾祺也说:

“我希望年轻人多积累一点生活知识,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许多东西,乍一吃,吃不惯,吃吃,就吃出味儿来了。”

看似谈吃,其实汪曾祺想说的总归是与文艺创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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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和食物的小说也是一样,总想要表达些什么,《时代的小菜》里讲了《黄油烙饼》的故事。《黄油烙饼》是汪曾祺在1980年出版的短篇小说,以“大跃进”为背景,描写了萧胜一家在饥饿年代里的故事。

萧胜吃了两口,忽然咧开嘴痛哭起来,高叫了一声:“奶奶!”

该文评论说:“这是典型的汪曾祺式小说,文字温且平和,没有一丝煽情的味道,经过长时间的铺垫,只一句,便能触及燃点,声嘶力竭地对荒谬时代鞭挞。”汪曾祺一生虽然未经大浪,却也是过得曲曲折折,看似平淡的汪氏作品,其实总有那么一丝要抗争的味道。

然而汪曾祺之所以是汪曾祺,就在于他的作品同样有一种让人心情安定的力量,虽然会有神来一笔,点燃人内心的火苗,但大多时候仍是如水般抚平人们的心灵。读汪曾祺谈美食的文章,仿佛见到数百年前同样历经漂泊,却仍以文章诗词写遍所尝美食的苏东坡,在风雨人生中,两个人同样以美食作为寄托——苏东坡的猪肉、荔枝和牡蛎与汪曾祺的豆腐、土豆、葡萄同读,别有一番滋味。苏东坡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读汪曾祺的作品,固然不会有及时行乐之感,却也有一种“美食面前且宽心、三碗落腹再言他”的随心自在。

汪曾祺除了爱吃,自己也爱动手,比如他曾用粗茶叶煎汁,加大米熬粥,自以为这便是“茶粥”了。有一阵子,汪曾祺每天早起喝自己发明的茶粥,自以为很好喝。他对茶也颇有感情,比如还写《泡茶馆》讨论泡茶馆对西南联大学生的积极影响,比如养浩然之气、茶馆出人才、泡茶馆接触社会等等。《时代的小菜》也说:

“在他的笔下,仿佛所有的菜,都可以下酒,所有的菜,也都不如一杯酒,一口烟,一口茶。”

不过读汪曾祺的书,也只能通过幻想“云尝美食”,他笔下的佳肴自己做固然不是那个味道,到了当地估计也吃不到了。就连汪曾祺本人,到云南再想吃汽锅鸡和过桥米线,也非昔日品尝的滋味了。

据说汪曾祺在家掌管着一日三餐,也因此在菜市场寻找创作灵感,灵感和过去的经历因饭菜而交融,一篇篇关于食物的文章就创作出来了。他曾创作一首诗,不妨就作为这篇小文的结尾吧。

年年岁岁一床书,弄笔晴窗且自娱。更有一般堪笑处,六平方米作郇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