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了三年单词。这件事想想就怪无聊的。然而好在记性尚可，没有将 abandon 一背好几年，所以三年积累下来，也背了有 16247 个单词了。

效果是现在面对大部分的英语文章，都可以无障碍地进行阅读。不是做阅读题的那种读，是能够抛开译作读原版书。翻开一页纸，满篇的英文不再使我望而生畏，它们开始有了含义，我能充分吸纳经由它们传递的信息，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丝美。

尽管如果英文边上有译文的话，多数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读中文。

为啥能连背三年

背单词是太无聊了。本质上，就是面对同一样东西，学会不同的叫法。说到底，它并不真正增长我的知识，只是使我多了一套命名方案。比如室友喊我老张，同事喊我 Frank，以及在网络上我顶着「哪里来的小熊猫」这个 ID 一样。名称变化，我还是我。

因为这个问题我没有想明白，很长时间内，我蛮讨厌学英语。高中时还在作文里喷：举国学英语是国家落后的标志，等祖国强大了，就该逼着外国人学中文，让他们考汉托，然后出一道选择题，选项分别是好看、美丽、漂亮和悦目。

是的，在我看 GRE 就是这么无聊，尤其是对文科生，几乎就是考词汇量。

所以直到大学，我都是为着考试，骂骂咧咧地在学英文。

这种勉为其难一直持续，直到我的矫情再一次出现：有读译作的需求，却实在无法忍受翻译腔。

说句老实话，市面上的译作千千万，可信达雅三条，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别的不谈，单是各种直译的人名、地名，在我看都与乱码无异，比如《百年孤独》。相比之下，《红楼梦》虽也人物繁多，但名字通常自带逻辑，比如贾府四女，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合在一起，就是「原应叹息」。

这种矫情的、想要读到优美文句想法，促使着我找来原文读。可动力是有了，水平却跟不上。满纸不是荒唐言，是鬼画符。我经由考试所积累下的一点阅读能力，在面对大部头时唯有浩叹。

那就背单词吧。

谈谈方法

其实感觉机器学习，就是这个套路。从一个单词延伸到许多张图片，然后辨认出最合适的一张，拿下，入库，然后定期翻看，虽然事实上没看过几次，但印象确实烙得深，尤其是福利向的。

比较特别的是很多图片来自炉石，那是我玩的少有几种游戏之一。卡牌游戏，所以卡片上会有许多说明文字，打出时还有台词。把系统语言调成英文，用上几次也就熟了，总不能忍受自己反复看错技能效果然后一直输，比如分不清突袭（Rush）和冲锋（Charge）。

后来想想，这就是在学以致用。我能够用英文表述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宽。发展到后来，我在超市买果汁都会背到几个单词，比如 pomegranate（石榴）和 guava（番石榴）。再后来，我学粤语、学日语都用上了类似思路，就是从身边做起，对同样的本质，尝试用上不同的描述方式。当然粤语还是要简单许多，除去俚语及特定句型，多数时候只是读音在变化。

上边的图里，第一行标明的是第几周，第二行记录的是那周不会读或者读错的词。这其实和背单词的套路如出一辙，就是把认知的盲区扫荡扫荡，不会的越来越少，那会的自然就越来越多。方法是笨方法，见效也慢，但是有用，会表达的逐渐增多，到达某一时刻后，就算是会说了。

当然，要实践这一方式首先是要找到一本合适字典，然后学会音标，之后就可以自学了。如果也对粤语感兴趣，这里推荐的字典是我校的网页，简陋但好用。

学语言其实是一件蛮无聊的事。虽说通过上述方式，我给它增添了一丝趣味，但这毕竟不能掩盖这是一件无聊事的事实。因为学语言本身就不是为背单词，是要沟通。就像我查粤语读音，是为别人听得懂我说话一样。

不过我英语口语暂时挺烂，属于要被人「Pardon」的那种，所以也没啥好分享的。不过我也是求仁得仁，当初背单词就是为读原版书，最后确实也读了不少。

从单词到文章，再到书

我最开始读的那些本英文书，都是在扇贝这网站上。书应该是正版，因为售价挺贵，所以后来我转了平台。但想起步要读原版书，「扇贝阅读」还是不错的开始，因为它关联着「扇贝单词」。看不懂的单词，即时可以查，也即时可以扔进去。

直到现在，虽然我已经不用扇贝阅读了，但遇到认生的词，我还是会放进扇贝单词里，然后滚动着复习。这就和我记录粤拼一样，都是一点点扫除阅读或口语障碍的过程。很慢，但很扎实。

合计读过接近十二万词以后，我出师了。离开它原因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无法划线及摘录。迈过字词的门槛，需求便开始转变。随着需求转变，工具也会不同，读 PDF 成了更好的选择，因为无论是撰写感想还是搜索词句，PDF 都更方便留下痕迹。

有一点需要额外说明，上述的十二万词里，还包括两千多篇新闻，但这个功能我更早舍弃。理由是文章来源欠佳，当初，多数都选的是 China Daily 的文章，语言表达上就像英语范文。诚然是挑不出错，但味道就是不对，相比之下，Economist 每周有三篇免费文章可以读，虽然读起来费劲，但味道却是对了。

这种味道，格外体现在我完整读过的第一本英文小说——《动物庄园》里。奥威尔的文字极其简练，令我不由连连截屏，也坚定了要读原著的想法。之后出于爱好，又读了好些福尔摩斯，因为最初的阅读总是生硬而磕绊的，于是那些萦绕的悬念，就成了坚持下去的最好理由。

我在阅读过程中的收获，反过来强化着我背单词的行为。我不再是为背而背，也不为考试，而多多少少可以说是为看到更广阔的英文世界，为不再被局限在狭小的中文语境里。

这反而抚平了我在中学时段的恼怒。英文不再是某种被迫的课业，而成了我主动获取信息的手段。何况英文本身便带有一些趣味，这些趣味，一经翻译便会流失，有如我当初的吐槽：

我觉得自己走在了相对正确的路上。既将语言视作媒介，也不放弃语言本身的美感。两相交融，的确，一条新的路径向我敞开了。

题外话，我甚至还抱着些天真的念头想学日语，之所以说是天真，是因为想通过日语感受那种「物哀」，比如三岛由纪夫的《天人五衰》，又比如我最喜欢的战国大名，织田信长的短句：

人间五十年、下天の中をくらぶれば梦幻のごとくなり。一度生を受け、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其生，岂有不灭者。 

这才是我觉得翻译无法触及的地方，也是我想学习一门语言的天真追求所在。说句老实话，机器翻译发展到如今，很多日常需求已被满足，但文字本身所携带的美感，似乎非学而不可得。

废话

最后谈点玄的。以我粗浅的理解，很多术语，本质上就和外语差不多。你能看得懂字，却明白不了其中意思，所以才会区出内行和外行。外行往往因为这些黑话而感到迷惑，继而产生敬畏，可其实全然不必，当中多数都是哄人的玩意。

去年我自学了一点金融，感受挺深。金融里遍地都是术语，到处是名词，可最内核的逻辑其实清不算复杂，搞许多术语和缩写有些人为增加门槛的意思。事实上语言始终是皮，皮相会美，但内里含义才是血肉所在。搞明白这些，换多少说法都能够同样理解。

再补充一点我开始背单词的动因。其实当初，我就是想要找到一样东西坚持。缺乏毅力曾是我的大毛病，若想改正就非得执着于一件事。左挑右捡，我选择了背单词与做运动，这是两件怎么做都不会错的事，也几乎是每个人的刚需。

三年以后，我的收获也确实验证了我的想法，体重一度瘦了四十斤，英文也堪用了。看的书里一多半是英文，听印度口音网课也能做到不开字幕。所以迷茫时偶尔随大流也挺好，虽然做不出什么大成就，但至少是在打基础。

最后给看到这里的人附上一条彩蛋吧，这是一款运行在 Alfred 上的 Workflow，用来随时在扇贝添加生词很方便。

最最后打一条广告，公众号同名，哪里来的小熊猫，断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