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妈跟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老家的学校里,有一个老师当众朗读一个学生的日记,后来,那个小学生疯了。

她讲这个是想告诉我要做一个能忍耐的人,别随便别人一说就神经了。然而小小的我心里却在想,如果我的日记被别人读了…………那个人凭什么读?况且那时候的我别说日记了,连写给别人的小纸条都没有几张。

不过后来的我有了三本日记。

1.

一本是初中时候,那时候流行交换日记,我和我当时最好的朋友一起合写——本来只是日记的。后来我开始在上面写小说,把班上所有的人都写进去,本子在全班传阅。谁惹我了我就让谁和班主任结婚,直到那个人来求我,我再让他和班主任离婚,名正言顺的。

当然,我的那个朋友也弃日记开始和我一起写小说。每次我接过本,甫一看完就天马行空地接着往下编,再轮到他时他偶尔会惊呼一句你怎么能把谁谁谁怎么怎么样了。然后气呼呼地强行把剧情又圆回来。不过这没有用,因为再轮到我的时候,我又把剧情整歪了。

我和朋友后来在班里联手称霸,初中三年笔耕不辍,一系列的书一共写了六本,直到第六本被谁传到班主任的桌子上为止。

它们被班主任叫来的父母全部收缴,现在还摆在我脚旁的柜子里。

2.

一本是高中。那时候的我变成了经常一个人呆着。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上学——从南方到北方;又或许地域只是借口,交友本来就是弱项;或者更差,我惹人讨厌。可能是常泡图书馆的缘故,喜欢上了抄诗,日记本里的诗一首又一首地增加,总是那几句席慕容的,和几句我模仿的。

高中本就该这样的,可有一次没吃晚饭的晚自习,上了一节突然饿得连笔都握不住,跟同桌说了一句,出去买了一堆吃的想在上课时立着书吃泡面——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前前排的同桌传过来一本小说,用个便利签标出了一句话。书是张爱玲的《秧歌》,话是写金根饥饿的窘状。老师本应发现的,无论是在吃面的我,还是我和她那一张又一张晚自习时传的纸条……

高中临毕业时,我的本子,伴着本子里贴的和同学们传的小纸条一起失踪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3.

还有一本记到现在。大学,我开始把日记记在手机里,那个应用不能加图1 ,只能写字,按一下加号,就出现一个时间点。我频繁地在上面写,生活、小说设定、梦、诅咒、不知何时何地对何人莫名暗生又莫名消散了的情愫……琐碎得很。打开手机需要指纹,进入应用也要指纹,我的日记也前所未有的安全。

有一次走在学校里,看见前面有非常多的人,人墙中心有一棵松树在冒烟,那颗锥形的树已经被熏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柴火的味道。人们皱着眉头离树很远,但仍然不散。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前两本日记也被人那么围观过,一边被烧着。

过几天后再经过那,那颗树已经被处理,代之的是一颗崭新的松树,比周围的树都要小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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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到现在仍不太敢看以前同学给我记的同学录,更不敢看以前自己记的日记。写此文章强迫自己看了一些。现在日记里的只言片语里,以前初、高中同学记忆的碎片仍依稀回闪,于是挑选出了上面的三条回忆成文。日记中的故事鲜有完整,但日记的片段拼凑起来,似乎能在迷雾中看见一条巨大的蠕虫,从小到大无数的影像连在一起,令人恐惧,但又心向往之。那时的懵懂、错误,现在的理性、谨慎,在某一天,蠕虫交汇;在某一天,蠕虫停止生长……那时剩下的只是这无意义的日记了罢。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後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编注:

本文为少数派和豌豆荚联合发起的 「我和 App 的故事」征文活动的精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