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作为互联网泛心理服务中可能是覆盖人群最广的类目，以此为主题的文章在少数派社区虽然不多，但不时也能看到一些；少数派官方此前和冥想服务提供方潮汐也有过合作。我合理推测，少数派用户是有潜力转化为冥想服务用户的——至少在达成合作的当时，双方的这个共识曾经存在过。

所以当我看完最近的首页文章《为什么我劝你不要练习正念冥想》时，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并非因为这是一篇正念冥想的劝退文，而是因为其劝退方式与我脑海中的少数派风格相容度比较低。本文是为「百思不得其解」后的残驱。

冥想的副作用多么：可多可少

有时候我会惊讶于一些正确的废话竟然还是有必要三番四次地说：任何行为都是有风险的，是否执行与坚持取决于它可能带来的收益以及你对收益的渴望程度、它可能伴随的伤害以及你对伤害的接受程度。

鉴于冥想的好处已经被广泛讨论，我先来聊聊冥想的「伤害」。

一般来说，冥想的不良反应率在 5% 到 12% 之间，在指引相对明确的治疗场景里更低，在日常生活里自由发挥的话不良反应率明显更高。

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包括心跳加快、脖子痛、肠胃不适、失眠、疲劳感、肌肉酸痛、肌肉抽搐等生理反应，焦虑感、抑郁感、恐惧感、创伤回忆再现等心理反应，严重不良反应包括视听幻觉、自杀意念、思维混乱、记忆受损。

冥想这个不良反应率高吗？我选择用非处方药布洛芬进行对比，有兴趣的读者也可以去找其他对比对象。布洛芬的不良反应率是 27.4%，高于冥想的总体不良反应率，也高于治疗场景下冥想的不良反应率。

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冥想有点微妙，但基本上可以认为不良反应率是高于布洛芬的。这时候前面那段「正确的废话」就派上用场了：如果你觉得冥想对你的生活而言利大于弊，就继续；如果觉得弊大于利，给你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持续的负面影响，就暂停。

有人可能会觉得「怎么看起来这么复杂，就不能直接给一个答案吗」，我的选择是不给。从不同的动机出发，我大可以说冥想副作用概率很低，才不到 5%；也可以说冥想副作用概率高得可怕，一半人都会有，还会让你想死。我的选择是都告诉你，你看完自己去作这个判断，而不是我帮你做了一个判断，告诉你「我说的就是事实，信我包对的」。这是反流量的做法，但我都费这么大劲在少数派写文章了，追求的是流量吗？各位读者在少数派看内容，想看的是「爆款」吗？「爆款」在「全网」这么多，也不必在这里再求一份吧。

我眼中的问题：有效但低效，小众难推广

在我看来，冥想的不良反应不是什么大问题，其根源在于冥想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不是什么容易上瘾的行为，反而是个难以培养、难以坚持的习惯。除了「小众难推广」之外，硬要说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是效果不够好。

冥想确实是有效的，起码在疗程结束的当下、和「摆烂」相比，但效果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如果认可疗效指数大于等于 0.41 的治疗手段在现实中才能给人带来实质影响，那么在很多场景下，冥想的最小疗效连带来现实影响都无法做到：上图中只有两个疗效指数的最小值大于 0.41。

如果看效果最好的情况，也只有少量疗效指数的最大值略高于 1.15，远达不到 2.70 的水平。换言之，冥想能带来的最好效果，也只是「中等疗效」，多数情况下连这也无法做到。因此我对冥想的评价之一是「有效但低效」。

为什么在我看来这会是一个问题？毕竟大量无效甚至只有负面效果的行为、做法、「治疗」大行其道，冥想至少是有正面效果的，已经比它们好得多了。只能说这是冥想自己给自己提的要求、自己给自己带上的枷锁。治疗场景下的冥想，在诞生之初就是奔着可操作化、可重复、循证去的，「有效」是底线，「高效」是目标。至少目前来看，冥想距离这个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路。而那些大行其道却不需要证明自己有效的做法、「治疗」，就轻松多了，只需要打好广告、培养信徒就够了。

冥想的效果不够好，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它「小众难推广」的局面。在 COVID-19 期间，美国掀起了一阵冥想热潮，冥想 App / 服务日活飙升、融资热闹，中国互联网冥想服务可能也受到了一定影响。一个难以查证的信源显示，彼时中国某个头部冥想 App 的日活较之前有明显增长，达数万量级。假设在 2025 年的现在，这个头部冥想 App 的日活百倍于彼时，也不会超过千万日活。尽管数百万日活足够让这个领域不少公司喜笑颜开、吸引融资，但从绝对值来看，我还是只能说这是一个小众领域。更何况，我很怀疑当下国内有任何冥想服务日活能有百万量级，如果有，不妨在评论区让我开开眼。

「爆款」内容「底层逻辑」：垃圾食品还是蟑螂膏？

如果有读者觉得我硬凹，我也认了，我很难说服自己不在这篇冥想为主题的文章里讨论「爆款」内容。硬要说这和冥想有什么关系，我只能说：冥想成为不了「爆款」，找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没做到以下几点。

这并不是打着揭秘旗号的教学，因为上图的指南早已在各大社区每天被实践，不需要我来教。作为一个从来没尝过流量甜头的人，我只是在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但这并不妨碍我探讨「爆款」内容是什么。

比起烟，Hank Green 更愿意将「爆款」内容类比为垃圾食品。垃圾食品的价值是什么？好吃，这是垃圾食品对于吃的人而言最核心的价值。因为好吃，所以想继续吃、想不断吃、想一直吃，即使可能已经饱了，但它好吃啊，太好吃了。偶尔吃，其实无伤大雅，能让人心情变好；天天吃，结果可想而知，实际上是不会有多开心的。

我常看到的一句话让我想到了另外的类比，这句话是「每天过得这么累，就靠看 XX 轻松一下活下去了」。它让我想起《雪国列车》里的蟑螂膏。对于列车上的大多数人而言，用蟑螂制成的蛋白质块是定期供给的、赖以生存的必须品，不吃就只能饿死，没有其他选择。车头的人可以享用美酒佳肴，做膏的人自己应该也是不会吃膏的，车头会给别的吃食。

作为「爆款」内容创作者，你想成为哪种厨师？

说了这么多，如果硬要我给冥想一个态度，我现在的回答是：不置可否，你觉得它好就练，你觉得它不好就不练，练与不练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因为开头提到的文章，我确实不会为这样一个话题费这些笔墨。但没办法，我抵挡不了「爆款」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