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298《中国人的姓氏》

姓各有故事

“这该死的台风！”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本来想带高千去新开的宝可梦道馆玩，结果台风一来，整个城市的天气就和盖欧卡和固拉多打架似的，忽晴忽雨变幻莫测。快要淋成落汤鸡的我们只好躲进老板和小兔的二手书店里，把淋湿的衣服换成他们的店员制服。好在这天气店里也不会来客人，我们把书店的仓库当更衣室用，也没什么尴尬。

“说起来台风总是从福建或者浙江登陆呢，”老板拿了本刚拆封的《中国人的姓氏》递给我，“我读了这本书才知道林是福建的大姓，而高千姓陈，那更是南方的大姓了。”

“近代史上福建林氏确实名人辈出，”我脑海里快速检索了一番，“像虎门销烟的林则徐，写《与妻书》的烈士林觉民，还有林徽因一家，说起来林徽因父亲林长民和林觉民还是堂兄弟关系呢。”

“我也不知道爷爷他们是不是福建那边的，至少我记事起，爷爷奶奶就一直生活在这边了，也没听他们说起在福建有什么亲戚，”小兔正在给高千吹头发，闻言低头问道，“诺诺你呢，应该是一直就生活在这边吧。”

“嗯，我爷爷奶奶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不过老板为啥关心起姓氏来了啊？”高千好奇地问，说实话我也挺奇怪的，我们四个人的姓都挺常见的啊。

“我拿到这本书随手翻了翻，发现这本书里对我们四个人的姓都有介绍哦，”老板做到了白板边上，一一写下四个姓氏，“我姓王，匠仔姓李，是中国最大的两个姓，高千和小兔分别姓陈和林，是两个南方大姓。而郑子宁这本书里，就分别介绍了我们这几个姓的发迹史和迁移史。”

“哦？”高千闻言从我手里接过书，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李姓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噗。”

正在看书的高千突然笑了起来，让正用手机刷天气预报的我，还有正在眉目传情的老板和小兔都吓了一跳。

“你看这里，原来李姓的源头就是古代公务员啊，”高千努力忍住不笑，保持淑女的矜持，“搞了半天，李既通理，又通吏，理事就是办事，匠仔你是真的适合在体制内工作呀。”

我好奇地接过书看，郑子宁究竟是怎么说的？

正如中世纪欧洲村子里都有铁匠一样，先秦时期的各类机构也总是会雇用大批的办事人员，这些理事员就以他们的职业“理”为氏，或许也可以简写为“里”。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人群，给后来的李姓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础。

额，李姓的源头居然是这个，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古代可能确实有数量庞大的‘办事员群体’以李为姓，但李姓能发展成今天数一数二的大姓，可能还和李唐王朝有关，”老板接话说，“像汉朝四百年，就让刘姓的数量大大增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姓成为今天中国前五的大姓。”

“这么一说，宋朝的赵姓也在中国大姓前十，”我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不过脑海中马上就出现了反例，“但明朝的朱姓好像就不是大姓啊，别说和李姓王姓比，甚至都进不了前十吧。”

“其实朱姓也排在全国前二十哦，至于相对比较少的原因，郑子宁也写了：到了明末，朱家宗室大概有20万人的规模，但清廷对朱氏进行过追杀，加上姓氏扩张的时间越早，越容易出现大姓。明朝距离今天已经比较近了，所以朱姓虽然人数也多，但相比刘姓就远远不足了，”老板笑着说，“朱元璋圈养朱氏宗室的做法固然让宗室快速繁衍，但刘姓也有中山靖王这样后代众多的宗室啊，这位中山靖王一辈子生了120多个儿子，堪称汉朝的‘超级父亲’。”

“难怪刘备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呢，”我吐槽说，“这就跟《天龙八部》里年龄合适的人物说自己老爹是段正淳一样，绝对没人怀疑。”

“那王姓呢？”小兔好奇地问，“历史上除了短暂的王莽新朝，并没有王姓的王朝啊，为啥王姓会成为中国三大姓之一呢？”

“郑子宁的说法是王姓来自周朝的王室，而且除了周王室的后代，商朝王室后代乃至战国时期诸侯的后代都可能改姓为王，甚至普通家族为了自抬身价，也会自称王姓，”老板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虽然郑子宁说我们每个现代人追溯父系直系祖先，都有大概率追溯到鼎鼎大名的名人身上，但王姓往上追溯，很可能遇到其他姓改姓的情况。”

“说起改姓，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萧姓改成肖姓的事，”我想起之前校对过的书，就拿来给大家做例子，“书里好几处引用我们学校那位老领导的文章，因为发表的时间不同，他的姓就有时写成萧瑟西风的萧，有时写成肖像的肖。”

“这个我知道，是因为在汉字简化的过程中，一些姓也跟着改了，但后来有些人就把姓改回来，有些就没改。我有个中学同学姓付，付款的付，就是太傅的傅改过来的，他有时候写自己姓还会写成复杂的那个傅，”老板想了想又说，“其实因为种种原因，改姓还挺常见的。比如五代十国时期，我们这里是吴越国的地盘，本地的刘姓就因为犯了钱镠的名讳，不得不改成金姓。”

“不过民国时期，我们这里又出了一位创作新诗的文化名人刘大白，他本姓金，后来改成刘姓，或许和几百年前刘姓改为金姓有关系吧，”我想了想，又举了一个自己校对时遇到的例子，“之前我遇到过《水浒传》中岳庙的问题，古代作为姓氏的岳和表示高山的嶽是两个字，《水浒传》中多次出现的岳庙，其实是和五岳有关的庙宇。岳飞岳元帅的岳，在古代其实只作为姓氏使用，但岳家人也没有用通行的嶽字来代替自己姓氏的岳字。没想到汉字简化，反而把表示高山的嶽字合并入岳字了。”

“还有钱钟书的钟字，不是也有要不要写成繁体字锺的争论嘛，”老板在白板上写了两个“钟”字，“其实锺和鐘都是姓氏，而且两个姓是同一个源头，只是因为误写才出现了分化，现在两者合并为简化字钟，分化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有的人为了显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偏偏要写繁体字，倒是存在写错的风险。”

“相比写错，读错的风险可能更大一些哦，”小兔问我们，“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学院有位姓盖的老师，这个姓念葛（gě），但大部分人只知道盖叫天（京剧演员盖叫天是艺名，是盖过另一位京剧演员“小叫天”谭鑫培的意思），盖老师就只好将错就错，干脆就和我们说念盖（gài）就行。”

“关键是盖老师教我们现代汉语，我们知道了读音以后，总不好知错犯错吧，于是校园里其他人喊盖老师，就我们喊葛老师，”我想起来一件尴尬的事，“有一次她和我们图书馆一位姓诸葛的老师一起走，我喊了声葛老师，结果两个人一起回头看我，当时还挺不好意思的。”

“说起来诸葛氏的始祖本来就是葛氏，这个姓是一支本来生活在诸这个地方的葛氏移居以后，当地人以“诸葛”称呼他们，这才产生的，”老板想了想说，“我大学毕业后想去学校图书馆办校外读者借阅证，找她时都喊诸葛老师的，不过当时好像听她同事喊她小诸。”

“可能是喊小诸葛不太好吧，不过像欧阳、司马这些姓，也会慢慢分化成欧姓、阳姓和司姓、马姓，喊诸老师某种意义上也不算太错吧，”高千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咖啡机，正好把刚做好的咖啡递给我，笑着说，“小说和游戏里复姓挺多的，令狐啊、慕容啊、南宫啊，但现实里其实很少见到复姓。我就只听说过诸葛老师一个。”

“我单位里倒是有姓欧阳的同事，说起来欧阳是第一大的复姓，遇到的几率稍微大一些，”我说，“武侠小说里的那几个主角姓，生活中是真没见过。”

“比方说顾姓，武侠小说里挺常见的，像古龙笔下有巴山顾道人，猫腻写过一个四顾剑，但其实顾姓是排80多名的姓，而楚留香、楚昭南的楚姓更少，要排到400多名去了。倒是陆小凤的陆姓人数要多一些，2020年时排第57名，”老板拿手机检索了一下，“不过汉末魏晋时期，顾姓和陆姓在我们江东是大姓，郑子宁也说，‘吴郡陆氏在江南地区可谓根深蒂固，其根基极为深厚’，‘由于陆姓依托的江南地区自中古以来经济发达，居民生活水平较高。因此不少小说中虚构的贵公子、大小姐往往被冠以陆姓’。”

“我记得贼道三痴写过一本《上品寒士》，就虚构了一位‘花痴陆葳蕤’……”我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看见高千已经在瞪我了，只好悻悻然闭上嘴。

说起来令狐这个姓，唐代不是出了宰相嘛，结果本来把令狐姓改成胡姓的人为了攀附权贵，又把姓给改回来了，”老板解围解得恰到好处，“当时温庭筠还写诗嘲讽他们来着，‘自从元相登庸后，天下诸胡尽带铃’。”

等等，温庭筠不是令狐家这边的人吗？我想起前段时间读书时见到过，转头问高千，企图找个话题：“温庭筠是不是令狐綯的学生来着？”

“但是后来温庭筠和令狐家闹掰了，还闹出来好大风波，”高千回答我，“如果温庭筠写诗讽刺令狐家是在这件事以后，那也是说得通的。”

“这本书里说，中国历史上改姓现象其实是相当频繁的，所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不过是理想情况罢了。很多时候，改姓更是出自自愿或是被迫之下的无奈之举，比如雍正皇帝就曾经下令，要丘姓百姓避孔子名讳，加上偏旁改成邱姓，但也有人是为了利益改姓，”老板不无感慨地说，“我家祖先说不定就是其他姓改成王姓的呢。”

“说起来老板你说你祖籍在绍兴，那是新昌人吗？”高千好奇地问，“书里说新昌的王姓是琅琊王氏南渡之后的重要根据地，不少新昌王氏是王羲之的后代。”

“我可不敢这么想，更何况现在也无从问起了。”老板语气略显伤感，我们也很“识相”地停止了这个话题。